背簍裡已經有好幾塊廢布料,這時也過午時了。
年小,在大姐麵前還稍微有一點嬌氣的張小弟拉著張小碗的手,吸著流出來的鼻涕對張小碗說,“大姐,餓……”
張小碗眼睛黯然,來之前她已經想過這事,家裡沒什麼能帶著來吃的,她總不能背著陶罐裝著蘑菇來鎮裡,路太遠了,她背不了那麼長的時間,再說,張小弟走累了,她還要背他一段路,她沒有那麼多的力氣,所以他們隻能餓著。
她狠著心牽著兩個弟弟的手在鎮子裡打轉,看到有堆放東西的地方就走去,看有什麼好撿的沒有。
甘善鎮也不是很富有的地方,隻不過情況要比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的梧桐村要好上一些,所以想撿點多出來的吃的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被扔出來隻是一些人家裡徹底不要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往往都好不到哪裡去,連又臟又破的爛布其實都很難尋到。
兩個弟弟臉上明顯疲勞了起來,張小碗當沒看見,依舊走走停停,打量周圍,試圖看哪裡有什麼可撿的而她能用得到的東西。
當她帶著兩個弟弟走過一個拱橋,路過一個正在生火的大娘的身邊時,她的腳步不由頓住了。
這是家賣包子,還賣餛飩的小店,而現在這家小店裡,桌子都是亂的,上麵吃過的碗也有好幾個沒收,而正在生火的大娘看起來像在生病的樣子,她生著火,不斷在咳嗽的樣子看來不像是被嗆的,張小碗從她虛弱的咳嗽中聽出了幾許病氣來。
應該是受風寒而起的咳嗽。
張小碗一咬牙,帶著兩個小弟走到一邊,把背簍塞到張小寶懷裡,命令他,“帶著小弟坐這不許動,哪都不許去。”
說著把張小弟的手也塞到張小寶手裡,說完就轉過身走進那個小店,先是把桌椅擺放好了,然後把碗收好,利落地掃起地來,她把這些全乾完,沒花多時,等婦人張著嘴巴反應過來時,張小碗已經跪到她身邊,俯下身子把對著她角度的灶裡的灰扒開一些,對著沒燃起來火苗吹了起來,不一會,火就燃起來了。
“你這閨女這是乾啥?”婦人被嚇著了,驚訝至極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不吭氣,也不打算開口說話。
她以前就見村裡的孤寡兒對她奶奶這麼乾過,那沒爹沒娘的小孩一進他奶奶家,就幫他奶奶乾活,攔著也乾,乾完也不說話,他奶奶看不過去,總會給他點吃的。
張小碗也不知道這套在現下行不行得通,行不通也沒事,她帶著人走就是。
行得通,那就代表她可能要得著一點吃的。
人總得豁得出去,才能活下來。
生完火,再添了兩把柴,張小碗看到灶火燒起來了,也不管那婦人看她的眼神跟見了鬼一樣,她把她先前瞅見的一塊薑哪到了旁邊的水盆裡洗了,拿刀剁了,然後在婦人緊張站起走到她身邊時,她抿開嘴,“你煮了吃,對生病好。”
那婦人被膽大的完全自來熟的舉動嚇得完全不如如何是好,聽她這麼一說,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氣。
“身體好,你試試。”張小碗緊皺著眉,她一個快三十歲的大人也不喜歡乾這種事,可她已經被逼得沒辦法了,路對麵還有兩個對這個世間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孩在等著她,再蠢再笨的法子她都要試試,試出一點可能性,要不全無生路。
也許是她的口氣太堅定,那婦人狐疑地看了眼她,然後眼睛不知怎麼地轉到路邊的張小寶張小弟身上去了,她看了兩個黑瘦,還不斷抽著鼻涕,身上穿著滿是補丁衣服的小孩幾眼,刹那明白了許多一樣歎了口氣,張口說,“嬸子當然知道生薑水吃了好。”
張小碗聽了不由有些赫然,她把這裡的人都當什麼都不懂的人了。
那婦人見她頭低了下去,又歎了口氣,眼睛看向那兩個眼巴巴盯著張小碗的小孩,不由苦笑了一下,去屜籠裡拿出兩隻剩下的她拿來當夕食吃的粗饅頭,把手伸到張小碗麵前,“拿去吧。”
張小碗也看到了她去拿的那個冷冰冰的屜籠裡的這兩隻饅頭,她哪裡是原來那個不懂世事的張小碗,她一看就知道這是婦人留下給自己吃的。
開這麼個小店,起早貪黑怕也是隻能圖個溫飽吧?她這是在這生病的婦人手裡奪食。
張小碗原本的豁出去變成了猶豫,她看著饅頭,沒有接。
“拿著吧。”那婦人往她手裡塞。
張小碗眼睛暗了暗,這時候裝什麼不好意思?她伸出手,拿了一個就往路對麵走。
那婦人見她跟搶似的拿過一隻饅頭,不由愣了一下些,當她看到張小碗走到兩個小孩麵前,把饅頭掰作兩半,兩小孩一人一半後,她看著手裡的那隻留下的饅頭不由笑了笑。
“可憐啊……”她把饅頭塞了回去,上了小鍋,煮起了薑水,沒有心思再去計較小女孩的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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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張小寶吃到最後幾口時,像是反應過來,把手裡的他從沒有吃過的這麼好吃的東西送到張小碗嘴邊。
“你自己吃,大姐不餓。”張小碗抿了抿嘴說道。
就這麼點,還不如一個人吃了好。
“哦。”張小寶是個聽她話的孩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並不會深思,她說不餓那就是不餓,他就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吃起了最後那幾口,帶點甜味的糧食起來。
張小弟一直都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像貓吃食地吃著,這時候他還剩得多,吃到一半,他就不吃了,把饅頭塞到了張小碗手裡,眨著清轍乾淨的眼睛一頓不頓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不由笑了,接過那小半邊饅頭塞到他胸口的衣襟裡,“大姐不餓,你先留著,等餓了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