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很苦,但看到張小寶張小弟把包子吃完,喝完蘑菇湯,那情不自禁,心滿意足摸著肚子歎氣的時候,張小碗覺得一切都值了。
她真不是個什麼好人,前世做起生意的時候她也錙銖必較,對她不好的人她從沒有原諒過,不喜歡她的人她也從不願意接近,她心胸一向不大,是很世俗的一個人,但此刻,看著這兩個小孩飽足的樣子,張小碗覺得胸口都滿滿的。
她想,可能女人天生都有那麼點母性,見不得受苦的弱小,尤其,這弱小的人還跟她的這新生命的身體有血緣關係。
她是他們的大姐,這是她沒得選擇,其實她也願意承擔大姐責任的事。
像是知道張小碗把她的的那個包子分給了兩個小孩吃一樣,張阿福把他一直沒吃的那個包子給了張小碗。
張小碗捧著開水碗搖頭,“我在鎮裡有吃,爹你吃。”
張阿福隻是搖頭,“你吃吧,爹不餓。”
“爹吃,回頭還要忙地裡的活,過幾天,我們還要去山裡。”張小碗儘量把話說得清楚,她這爹的身體要養好,雖然多吃點不可能一時就好了,但好一點就是一點,哪怕隻是心理安慰也都好,如果都及不上她這小女孩的身體,回頭他們也帶不回更多的東西。
“你吃吧。”劉三娘這時插了話,拿起一碗剩下的蘑菇湯遞給了張阿福,“吃飽了要乾活了。”
張阿福猶豫了一下,按起了碗,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眼看著她們娘們……
張小碗連忙朝他笑了一下,劉三娘嘴角也微微翹起,張阿福見狀低下頭,卻也狼吞虎咽了起來。
“吃慢一些……”劉三娘伸出手拍起了他的後背,語氣是張小碗從未聽過的婉約。
她想,她這對爹娘,其實還是挺有感情的。
可惜,貧賤夫妻百事哀,日子太苦了,眉頭心上都是愁緒,一家人就沒有幾個真正輕鬆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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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日頭都很足,很快,家家戶戶都打起了稻穀,張家的田地離村裡太遠,挑到村裡公用的曬穀場的時候,場地就已經被各家各戶占滿了。
穀子不趁這幾天日頭好的時候曬乾是很麻煩的事,見無地可曬,張小碗白天就帶著自家的幾個草席到了田地邊,打一點就曬一點,教著兩個弟弟怎麼翻穀子,而她就挑水把附近的幾個大石頭都用水洗了,再把穀子挑上去曬上。
這樣費心又麻煩,但好過把穀子陰著受潮。
張家就兩畝田,兩夫妻帶著三孩子在田裡忙了兩天就忙完了,這兩天張小碗都是搶著事做,儘力讓劉三娘少碰些費力的活,再加上這幾天她把雞燉了,劉三娘死活都不一個人吃,所以張小碗乾脆把雞分做了四份,每一份都煮上大鍋雞湯煮蘑菇,又營養又美味,足把一家人吃得精神氣都上升了不知道多少,每個人乾活都要比平時多些力氣了一樣。
曬穀廢了不少事,曬了三天,穀子也半乾了,他們就把穀子挑了回去,白天找了大的木板曬,晚上放到坑邊乾著,這樣四五天下來,這些穀子倒是都乾了。
張小碗打聽著過幾天,裡長就要帶著村裡人去鎮上交稅了,怕沒什麼時間,她看這日頭很足,又再一次仔細問過她這爹娘,知道這初冬打穀的這一個來月間,日頭都很足,等過了,就是深冬,那時候就是凍得人出不了門了。
她尋思著乾脆這幾天和張阿福去那山邊再摸摸,摸多點東西回來。
劉三娘這次沒拒絕,半夜張阿福和張小碗要走的時候,她還給他們熬了一鍋蘑菇湯,看著他們吃了,把他們送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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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這是頭一次跟她這個爹這麼長時間呆在一塊,等走了半天,張阿福想蹲下背她走的時候,張小碗真心覺得這個身體不怎麼樣的爹其本質裡還是個漢子的。
就是身體不好,想撐起這個家,也太力不從心。
“我不累,爹,你要是不累,我們再多走點路,要是早點到過夜的地方,我們能多撿點柴火燒。”張小碗真心誠意地朝她這個走快一點就會有點喘氣的爹建議道。
“爹不累……”張阿福背著劉三娘從彆家借來的大背簍,摸了摸張小碗的頭發,就快步走了起來,不再說話了。
張小碗跟著他一路微有點快地走著,邊走邊跟張阿福說著她前次來見過的東西,等遇到那棵野桔子樹的時候,她指著對張阿福說,“那個娘還挺喜歡吃的,回來咱們多摘幾個回去。”
張阿福有些欣喜地看著那棵桔子樹,距離有點遠,但他一直都看著,走路的時候都因為沒看路差點跌倒,直到他們走離了好遠,他都依依不舍地回過頭看了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