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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的意思是,在您走後,要我前去替您管家?”聽汪永昭說明讓她掌家的來意後,張小碗理了理那被雨水沾濕的衣袖,微垂了頭,看著地上淡淡地道。
夫人癱了,小妾病了,那老爺子也臥病在床,一家子沒個好的了,就想起她來了。
真是好劃算。
“嗯,我出戰在際,娘臥病在床,你是主母,自得替她擔當起內宅的事。”汪永昭也不鹹不淡地道。
“妾身怕是沒這份能耐,大公子高看了。”張小碗微微抬起了頭,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冷靜地評估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後手鐧會是什麼。
“你有沒有這份能耐,且看日後這家你當得如何再說。”
張小碗聽得好一會都未答話,過了一會,她還是把硬話問出了口,“大公子就認為我會答應?”
看著這時又不再自稱妾身的婦人,汪永昭淡淡地笑了,“這是你份內之事,何來你答不答應之說。”
張小碗跟著他笑,隻是笑意很冷,“婦人還真是沒這份本事,嫁與汪家七年,汪家的廚房都未進過,哪敢擔當起掌家的重責,公子還是彆折煞我的好。”
“哦……”汪永昭發出這聲,看著外麵消停下來了的雨勢,好一會都未發出聲響。
張小碗則整理好她手上的袖子後,拿出帕子擦著手心裡的濕意。
一會,雨又漸漸大了起來,汪永昭回過頭對張小碗說,“我五日後出征,即時,小兒與我一道而去。”
張小碗聽了這話,左手把拭水的右手重重地一把捏住,顧不上手上的疼,她想都沒有想,抬頭狠狠地瞪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沒有回避,直視著她的眼睛,他此時眼裡的冷酷把張小碗的凶狠團團包圍,他甚至還翹起了嘴角,“怎麼地,不裝恭順了?”
“嗬。”張小碗輕笑了一聲,“所以大公子是要用懷善挾製我嗎?”
“你要這麼想也無妨,你在家中照顧好了家中之事,我自會在戰場上教他如何成為一個頂頭立地的男子漢。”
“可他隻有七歲,還用不著您這樣的人教他什麼叫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張小碗狠狠地從嘴裡甩出了這句話,“而您這些時日暗中盯迫我,敢情為的是想讓我替您賣命?大公子,我自問嫁與你們汪家之後,你們汪家給我的屈辱我全都受之忍之,難道這還不夠?您還要如何才覺得是個頂?”
“話已至此,五日後,小兒跟我,家中歸你,你自己衡量輕重。”汪永昭說完就站了起來,打算提步而走。
張小碗也緊隨著起身,大步踏到那門後,取了那掛在門後的弓箭,對著那這時已站在了門廊下的汪永昭拉起了弓,轉瞬間她就對準了他胸口的位置,眯著眼睛說,“大公子,您再走一步試試。”
汪永昭慢慢轉身,撐著雨傘的他站在突然又再變大的雨幕前,英俊得就像一幅畫。
此時,他甚至還微笑了起來,笑容裡有著嘲諷,“張氏,你要弑夫?”
張小碗也慢慢地勾著嘴角,微微地笑了起來,“您彆說,您要是帶著我的兒子去了那戰場,彆說弑夫,到時您可以看看,看看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出來的。”
汪永昭的嘴角冷了,“哦,是嗎?”
張小碗拿著弓箭對著他胸口的手頓都沒頓一下,她半眯著一隻眼睛看著那可以讓她一箭致命的地方,用著比汪永昭的聲音更冰冷,更鎮定的聲音說,“您最好相信,要是不信,您向前走一步試試……”
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她為了活著,已經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苦難和苦痛,那些為了活下去日日夜夜的掙紮和辛勞,圖的就是能活下去見到,看到那些掛在她心上的人,而他們美好的未來,就算是虛妄,也全是她活下來的力氣。
而現在,這個人就要帶著她的命去那遙遠的戰場,在他隻有七歲的時候,在隻有一個她為他掛心的世上,他就要被對他沒有父愛,隻是利用他來挾製她的人帶去忍受她看不到,見不到,也保護不了他的苦難。
如今天到了這步,就算是她死了,汪永昭也彆想從她手裡如此這般奪走他。
她會在之前殺了他。
她已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