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那天一早,張小碗半低得頭給懷慕剝雞蛋,這時她耳畔突然有了聲響,有她耳邊笑著道,“猜猜,是誰?”
說話之時,那的手便蒙上了她的眼。
張小碗怔住,眼淚那一刻濕了眼眶,嘴角也泛起了笑,嘴裡慢慢地道,“可是大兒回來了?”
“嗬。”身畔的男子輕笑,這時汪懷慕已下了椅子,朝得他跑來,嘴間歡喜地大叫道,“大哥,大哥,可回來了,們怎地不知道?”
汪懷善掩著娘親的眼,等手間那道濕潤不再蔓延後,他才放開,一手攬了已長高不少的懷慕坐到肩上,抬頭問他道,“可是又多念了幾本書?”
“是!易經書經都已念上,已能背得甚多。”汪懷慕大聲地答道,抱住他的頭,低下頭看著他又急急忙忙地大叫了一聲,“老虎哥哥,可瞧得見小弟了?”
“還未呢。”汪懷善答了話,微笑著朝他娘看去,看得她笑中帶淚,淚盈於睫,他便故意伸出手去截了截她的臉,頑皮地道,“娘親,又生了弟弟,怎地不讓去抱一抱?”
“去罷。”張小碗好笑,伸手把汪懷慕從他的肩頭抱了下來。
這時抱著汪懷仁的萍婆已把孩子抱了過來,汪懷善小心翼翼地抱上了他,眼睛仔細地盯著懷仁,過得一會,他抬起笑臉,眼睛裡閃耀著濕潤的光彩,“娘,這小弟生得好。”
這時偏過頭拿帕子拭淚的張小碗聽罷,轉過臉就笑著朝他搖頭道,“說話不許這般沒規沒矩。”
汪懷善聽得笑,他笑了兩聲,一直睡著的汪懷仁便眨開了眼,兄弟倆的視線對上,兩對視半晌,竟是誰都沒有聲響。
過得一會,懷仁突然展顏一笑,朝得汪懷善呀呀了兩聲,汪懷善當即就朝得他露出了笑容,輕聲地朝他說,“剛看隻是那嘴兒和鼻子像娘親,沒料眼睛也像,怎地就長得這般地好。”
張小碗聽得哭笑不得,一手拉著懷慕讓他坐上了椅,一手推了他入座。
這時七婆已打了溫水過來了,張小碗讓他淨了臉和手,給他盛了粥,把懷仁抱過讓他用膳。
“大哥……”懷慕已把饃饃的盤子端到了他身邊,還拉了自己的椅子,緊緊挨著汪懷善坐下,“娘親昨日跟說,她夢見帶去山上抓兔子,今日就回來了……”
汪懷善聽得低頭發笑,他摸了摸鼻子笑了好幾聲,伸去手去揉懷慕的頭發,笑著與他道,“後日就帶去得那遷沙山走走。”
“還有打鷹!”汪懷慕眼睛閃亮。
“還有打鷹。”汪懷善答應了下來,說話間,他抬頭朝得他娘看去,見她忙於把剛送上來的牛肉切片放到盤中,便笑著收回了眼神。
沒得一會,那切成片的牛肉便放到了他的麵前,汪懷善伸出筷子夾得一口嘴裡嚼了又嚼,嘗得一塊,這才夾了好幾口塞到了嘴中大吃了起來。
見得懷慕不著飯一直看著他,汪懷善笑著把他抱到他的膝蓋上,喂得他一口吃的,這才自行再用。
“吃慢點……”張小碗見懷慕也學著他哥哥一樣快快地大嚼著嘴中的肉,不由笑著叮囑了一聲,又偏得頭去讓七婆她們去準備熱水,又讓萍婆去把懷善的衣裳備妥。
待用完膳,等到了那熱水中,汪懷善偏過頭,伸手把放屏風上的新裳扯了下來,探到一角,看見了那暗角處繡的虎紋與那善字,他輕笑出聲。
“回家了。”他一手拖著衣裳,閉著眼睛笑語道。
此次回來,日後何時回來怕是誰都不能知曉。
靖皇派他前去之地,十個老將中九個知情後都搖頭歎氣,聽聞他那父親大得訊後,馬不停蹄回了節鎮,欲要訓五千精兵與他帶去。
汪懷善知曉他母親不是那等淺薄之,她從不好蒙蔽,他不回來,悄悄帶兵而去,那才能不引起她的懷疑猜測,省去她的擔擾,但到底他還是想回來看得她一眼,看得他的弟弟們一眼……
他比他以前以為的還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給他的家。
***
這日午間,用過午膳,懷善便說要去兵營,張小碗笑著點頭,他欲走時還叮囑他道,“莫要跟父親大置氣。”
“孩兒早不這樣了,”汪懷善朝得她擠眉弄眼,“討不著好的事才不做。”
“嗯,去罷。”張小碗給他平了平衣裳,笑著道。
汪懷善便領著親兵大步離開,張小碗微笑看著他離去,看到他大步往前一步也沒回頭過,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後,她的笑才淡了下來。
“夫。”八婆過來扶她。
“都未時了,去歇會,們也得空歇會罷,待夕間又有得們忙的。”張小碗淡淡道。
“知曉了。”八婆笑著回道。
張小碗輕頷了首,又去看了懷仁,見得他睡得安穩,便讓七婆看緊點他,這時萍婆那邊也派傳了信過來,說二公子也已午睡下了,她這才回了屋。
歇了榻上後,她揮手讓八婆退了下去,待屋中無了,她才疲倦地歎了口氣。
她的大兒是與她相依為命長大的,他心中想得什麼,她興許不能全都猜出,但多少還是能知曉一些,她知他越是掩藏,越就說明他越想瞞她什麼事。
他想瞞她什麼事?她會計較什麼事?無非就是他的安危罷了。
不過他不想讓她知曉,那她就當作不知曉就是。
她幫不了他再多了,這點她倒是還能依得了他的。
夕間張小碗剛從廚房出來,就見得江小山朝她這邊跑來,見到她,江小山忙施禮,笑著道,“夫,大和大公子都回來了。”
“知了,”張小碗笑著道,“可是堂屋?”
“是。”跟著她的急步,江小山她身邊道。
沒得多時,張小碗便進了堂屋,見得父子倆一首一側坐椅子上,她便走過去朝得汪永昭一施禮,笑道,“您可回來了。”
“嗯。”
“房裡有婆子給打好了水,去洗洗。”張小碗偏頭朝汪懷善道。
汪懷善起身,笑嘻嘻地朝她道,“娘送送。”
張小碗笑著搖頭,“莫頑皮,去罷,換好衣裳就過來著飯。”
“知了。”汪懷善走得幾步,又回過身來,滿臉恍然大悟,“竟忘了跟父親大施禮告退。”
說罷,朝得汪永昭拱了拱手,汪永昭回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