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沒跟他說,她想到宮裡住一段時日罷。
平哀帝垂著的頭輕搖了一下。
“我答應了,”齊璞淡淡道,“我也沒法拒,她有此意想來我阿父阿娘都是知道的,他們都準許的事,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沒有說不的份。”
所以即便是皇帝讓他攔著,他也沒法攔。
平哀帝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隻是抬頭摸了摸自己的臉。
齊璞坐著他對麵看著他不語。
平哀帝也是未出聲,又繼續看著信,看到她在信中寫到讓兄長替她如何歸置江南帶來的物什,他嘴邊的笑又湧了出來。
“她這次帶回了不少心愛之物,你要替她歸置好了,省得她回頭找不到。”平哀帝把信按折痕折好,放入信內笑著道。
齊璞笑了笑。
君臣倆這次一同用了一頓膳,平哀帝用膳用得很慢,但這次他用了一碗半的飯,又讓齊璞陪他走了走,這才在吃藥有間隙讓齊璞有事走就是。
齊璞走之前與他誠懇道,“我們家的人,上了心都是一輩子事,就算您不打算與她一輩子在一起,也彆這麼早就讓她傷了心,她還太小了。”
平哀帝微笑,點點頭,含笑目送了他走。
等他走後,他對身邊低著頭含著淚的葉公公道,“我知道的。”
所以自聽說她一個人帶著弟弟們回京,他就已經努力振作了……
隻是沒料她比他想的還要回來得早些,他從那些她給他寫的她一路都在玩樂的信中,還以為她會因此耽擱不少時日。
哪想,卻是早回來了。
“您知道就好,就算不為您自己,您也為為奚兒小姐的心罷。”葉公公低著頭輕聲道。
“唉,是啊。”平哀帝抬步往內宮走,道,“陪我再走走,選選地方。”
先替她選選哪處是她願意住的。
他不知道,原來他的表伯父夫婦可以對他如此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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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奚三姐弟一到京城官船停泊口,整個水麵一片清澈,一眼放過去碧波蕩漾,刹是美極。
今日整個泊口隻有他們齊家的船入口,就是原本停在此地的官船也被拖走了,齊璞也沒帶多少人來接弟弟妹妹們。
宮裡的葉公公也帶人來了,不便多帶人來,聲勢弄得太浩蕩了。
齊奚見到葉公公也是沒有驚訝,見到葉公公恭敬地朝她彎腰行禮,她上前就扶了他起來,還半鞠了腰。
人一起,她便笑道,“我的皇上表哥令你來接我的罷?”
“是呢,二小姐。”葉公公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齊國公府三小姐,她身後就是寬闊無垠的河麵和萬裡無雲的碧空,汗公公看著她就想笑,多好的漂亮話此時一句也說不出來,心中卻是寬慰無比。
有她這樣的人的相伴,宮裡的人才會真的開懷。
齊奚在國公府呆了一日,第二日就被傳進宮去了,這次三姐弟也都去了,皇帝傳了聖旨,道許久未與齊家表弟表妹們親近,且他身子不適,想讓他們進宮中陪他些日子。
宮中已經清洗了一遍,即便是宮女也是清清秀秀,十三四歲如齊三小姐一樣的少女,眾多是剛選進宮來的,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很。
齊奚未見皇帝先見小宮女,見裡麵還有幾張肖似她身邊小丫鬟的臉,也是笑了。
她也聽葉公公說這些宮女都是新進的,見著了幾張熟臉後便對身旁專種侍候她進宮的葉公公笑道,“這都是按著一個模子選進來的罷?”
葉公公笑眯眯地笑而不語。
齊望兩兄弟已經隨長兄去見皇上了,齊奚卻未一道同去,她有皇帝的口令,可行先到長信宮安置,再行它事。
齊奚要住的長信宮離現在皇上所住的長樂宮看著有點遠。
自去年經表伯母離京前的勸說,平哀帝從他父皇先前所住的宮殿搬到了長樂宮,長樂宮離皇上處理政務的太和殿不遠不近,但離內宮也是頗有一些距離。
但抄近路的話,卻是近的。
葉公公在三小姐收拾妥當出宮後,跟她指了指左側的一條小道,“三小姐,從這條道過去走十來丈,就是宮裡的永善河。”
此河能通長樂宮後殿,長信宮以前是曆代皇家所藏書清靜之地,所來之人甚少,長樂宮能通長信宮所知之人也不多,不過,常來宮中讀書的齊家人心中應是有數的。
果然,葉公公所言一出,齊奚就朝那條小道多看了兩眼,還輕頷了下首。
齊奚差了兄弟一個多時辰去見平哀帝,一見皇帝她就笑開了顏,等到她請了安,讓葉公公扶起後,她便朝他又走近了兩步,目視著他微笑道,“哥哥你瘦好多了。”
“有些難看是罷?”平哀帝撫了撫臉,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她回來之前已經照過鏡子了。
他是有些不好瞧了。
此時宮人們都退下去了。
“倒也不是,”齊奚上前扯了他的袖子,拉著他前去坐,一坐上椅子她就道,“也不是呢,就是沒人看著你,你就不知道照顧自己了,所以我就來了,哥哥還是聽我的話好,莫要,莫要……”
她說著時眼睛是低頭的,聲音裡有許多的笑意,隻是說到這時候,她話就頓了下來,眼睛看著她扯著未放的袖子外那隻白得泛青,瘦得無一絲肉可見的手,那話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唉,”她拉過他的手,與他五指交纏,深深地歎了口氣,又喃喃自語,“那你不心疼自個兒,換我心疼,這總行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