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日都是歇在太和殿的,國公爺那日跟他說完讓他安心政事的話後眼神冷得就像寒冰,平哀帝再來自己的長樂宮都是快來快走。
不比先前都是在她睡中見她,皇帝一走進,就看到了她的笑臉,就那麼一眼,皇帝的步子就停了下來。
他看著她的笑臉沒放,心口劇烈地疼。
她是齊國公的女兒,她是知道他的自私的罷?
一直知道,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下場,還是能笑看著他?
原來無論他做儘什麼,他還是能被人這般裝在心間……
“哥哥?”
她出了聲,眼睛因笑都彎了,平哀帝近乎踉蹌地走到床邊,蹲下身來握著她探出來的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笑著道,“好了些了?”
“嗯。”齊奚一直迷迷糊糊,有著母親在身邊,她也不再非要什麼都有算了,也不知道有許久沒看見他,這時候他近在眼前,看得仔細了,嘴角的笑也淡了下來,眼睛也慢慢變得憂慮了起來,“你沒歇息好?”
齊奚還不能動彈,如今的皇帝也沒好到哪裡去,臉白得近乎透明,就是眼睛也像蒙了塵的寶珠,不複往日光芒。
“這幾日有些忙。”平哀帝說著抬起頭,這才往旁邊看去。
國公夫人已不在殿內,他回過頭去,即便是殿裡的宮人也不見了。
齊奚也略微偏了下頭,掃了眼寢宮,隨後緊了緊那隻握著她的手,與他輕聲細語了起來。
平哀帝這次直等到她再睡著了也還是在看她,最後他歇在了她身邊——謝慧齊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跪坐在床邊,把頭埋在女兒的身邊就這麼睡著了,她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最終一言不發轉過了頭就再出了殿。
她在門外站了一會,終還是沒敵過心中的軟弱,讓他身邊的老公公進去扶他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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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平哀帝不再是少年登基,那個還需仰仗輔臣的少年皇帝,如今他大權在握,近乎什麼都在他手中,也沒幾個人再懂他心思,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牽製他。
齊君昀對先帝與現在的平哀帝一直以來保持著一種退避的心思,他當年為家族,為自己全力保先帝上位,之後為保家族與己身視皇帝與猛虎,即便是先帝是他一手看著長大,甚至曾教導過的表弟,之後少年皇帝對齊國公府的格外慷慨在齊君昀的眼裡一直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他沒感覺到皇恩浩蕩,隻覺眼前一片血紅——如若真如了少年皇帝的願,他們齊家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才能止得了這天下的口。
平哀帝身體好轉,心思轉變,鬆了一大口氣的不止是那些提防著齊國公府的大臣,他何嘗不是?
而平哀帝身後如何,齊君昀一直覺得過繼才是他與朝廷的出路,以為天下已在他手中胸中的皇帝已不會再複少年時候的執拗,但他錯了。
七月六日到七日,不過一個朝夕,皇族中死了近十個一府之主的皇族血脈。
當時在齊君昀麵前晃蕩了很長一段時日的血紅又彌漫在了他的眼前,直到這日他才發現以為改變了的皇帝還是當日那個恨絕皇族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次錯了的齊君昀這次把家族都折了進去,且還是自願的,遂當皇帝對皇族趕儘殺絕,而內閣大學士和大臣們把所有矛頭指向齊國公府,齊君昀隻能迎頭應對。
他們不敢與這時的皇帝作對,但幾個大臣們一心都在想把國公府推上風口浪尖,先把國公府弄倒,把苗頭掐死。
皇族中人之死不過朝夕之間,最不想成為外戚的齊國公府成為眾矢之的也不過朝夕之間。
原本從不說破的事情因內閣大學士的不再觀望最終成了私下能說得出口的秘密,即便是齊國公的弟子知道那不可言喻的事情後也是驚訝於這事的不正統,即便是崇敬老師,這個當口也是緘默不語。
在確定多數官員不會為齊國公出言後,言官們開始在朝廷上頂著皇帝冰冷的笑臉瘋狂參奏齊國公一係,暴怒的皇帝卻隻能把強湧上喉口的血咽下去。
他已是看出來,他殺的每一個人都會被按到齊國公府身上去,成為他們弄倒齊國公的理由。
而皇帝知道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