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的指責讓張小碗笑了起來,嘴間則柔柔地道,“已是大半壺了,這才清早,您莫要貪杯。”
汪永昭冷哼了一聲,見她拿著筷子夾著肉片往他碗裡放,他才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喝你的粥,我自會動手。”
張小碗點頭應“是”,但過得一會,又從裡頭夾了蘿卜到他碗中,小聲地勸著他,“您也要多吃幾塊蘿卜。”
汪永昭不吭聲,但還是把她夾來的蘿卜吃下了肚。
張小碗抬起頭,見得他眉目之間已無病氣,那心便真安了些許下來。
汪永昭是倒不得的,懷善還在戰場,懷仁還隻有一歲,這一大家子,還得靠他撐著。
他難,她知曉,也會替他分擔一些,但願如此,這日子他們能一起撐著過下去。
人活著,大概就是這樣,隻能往前看,以前的事,誰都無再多的餘力再去顧著了。
靖輝五年九月,大鳳朝的異姓王善王及冠之年,當朝皇帝陛下派身前太監不遠萬裡前去南疆賜他金冠,道他護國有功。
張小碗這邊得訊後,聽罷那賜詞,嘴角翹起,心中不無諷刺,這汪家的人,一個兩個都護國有功,但這也沒有絕了皇帝想讓他們事休後乾脆全死的想法。
這廂,張小碗也收到了信,懷善在信中說,年底他會攜一女回來成親,那姑娘是當地土司的女兒,望張小碗派人先行替他送去聘禮。
張小碗當機立斷就備好了聘禮,請許師爺替她去走一趟。
許師爺應承,隨即就帶了軍隊前往。
車隊走了,張小碗還在心裡琢磨著禮是不是太輕,或者太重,她不知南疆的風土人情,問過人之後,又在裡麵多加了幾分禮,也不知是不是冒犯了人家。
她有些忐忑,汪永昭也不言不語,隨得了她去費心。
張小碗又寫了信派人急送京城,十一月她就收到了信,汪永安三兄弟會攜妻兒到邊漠來過年,張小寶與得張家全家人也會全過來。
這下張小碗可是忙昏了頭,幸好都府甚大,來這麼多客人,隻要備妥了枕頭棉被就好,屋子有的是。
家中的事要忙,父子三人的事也要打點,張小碗這連空閒一點的時間也沒有了,但愣是奇怪,她那臉色儘管還是那般沉靜,眼睛卻亮得很,顯得很是閃耀。
見得她如此之忙,原本在前麵都府辦事辦得好好的汪永昭這天便帶著汪懷仁過來盯她。
懷仁還不到兩歲,那心思卻比一般小孩多,見得他爹臉色不對,一見到張小碗,便伸手要張小碗抱他,待張小碗走到他們身邊了,他就收回了手,躲在他爹懷裡壞笑,眼睛還偷偷看著張小碗。
被小兒如此逗弄,張小碗也真是哭笑不得,但確也是生氣不來,便也拖著兩父子隨得她一起辦事。
都府是石頭為主體的宏大建築,張小碗住進來後,這都府隻有得七成是建成的,後頭張小碗還是請了主事的師傅過來打造後頭的修飾,加之肯舍得花錢,都府也用得起原料,這府邸便打造得甚是霸氣威嚴,前頭的那種森嚴感自不必說,後院張小碗是想了法子置了不少耐旱的樹木花草過來養得兩年,才給府中添了幾分勃勃生機。
她一路帶著汪家一老一少穿鬆在這些她布置過的院子裡,與得他們解說這院中住著哪家人,那隔牆的小巷弄裡,住的便是侍候的人。
汪永昭也是沒仔細逛過他的都府,這也是打頭一次每個院子都仔細看得一遍,看到一處就算是深冬也還有兩分綠色的院子,他便問張小碗,“哪弄來的?”
“都是翁師傅弄來的。”張小碗不敢居功。
“嗯。”汪永昭便輕頷了下首,人是他請來的,自然也知那翁師傅的厲害。
如此有得一天,第二天未時時分,這父子倆午膳後前去前院沒得多久,便又在側院尋著了正在差使著奴才擺放器物的張小碗。
見到他們,見他們身上都披了披風,懷仁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更是被毛茸茸的黑狐毛披風應襯得甚是漂亮得緊,而他最最可惡的是,見得了張小碗,他又伸出了小手,露出了沒長齊的牙齒,朝得她笑,“娘親抱抱,娘親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