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夜有所夢(2 / 2)

總之,卡列寧在進入睡眠的前一秒,還是堅信自己已經通過虔誠的祈禱和深刻的自省消除掉心底的各種雜念了,又因為那張字條上的勸慰而暫時壓下了對俄國社會未來發展的種種擔憂。所以,他肯定能一夜無夢到天亮的。

然而,夢境依然降臨在了卡列寧的身上。

也許是掌管今夜所有人類夢境的神祇的一個玩笑,也許是卡列寧的祈禱詞中不小心疏漏了某個小小細節,也許是他之前那份強烈的好奇心留下的痕跡……沉睡中的卡列寧在夢中拋開了白日裡的所有謹慎,按照感性決定了瑞吉娜·波福特就是那個知道未來走向的重生者。

然後,在夢中卡列寧的嚴肅詢問下,瑞吉娜·波福特一遍矯揉造作地得意笑著,一遍痛快地說出了那個沒有她重生的未來走向。

“湯姆在賭場裡贏了一大筆錢,然後剛出了賭場大門,就遭遇搶劫並被殺死在了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裡。裘力斯他做了一連串的錯誤投資決策,最後破產了,又因為他在破產前極力隱瞞真相,最後騙了不少投資者的身家財產幫他填窟窿,所以,他的信譽也破產了。

“從那以後,波福特這個姓氏在紐約上流社會就代表著不名譽和有失體麵……我去求舅媽,哦,就是明戈特老夫人,可她是個冷酷又傲慢的老太太,根本不願意幫忙。那時候,所有人都對我的糟糕處境袖手旁觀,嗬,真是一群虛偽透頂的家夥!我對舅媽說,我不僅是裘力斯·波福特的妻子,還是達拉斯家的女兒,他們怎麼能不管我呢?可是,那個我叫了很多年舅媽的明戈特老夫人卻冷酷地訓斥我,說因為我享受了波福特這些年帶給我的優越生活,花了波福特的錢,還幫著波福特一起撒謊欺騙投資人,所以,當波福特落魄了,我就應該和他一起共苦……嗬,那時候隻有艾倫願意去看我,去安慰開解我。哎,我知道她希望能幫到我,可她自己的處境也非常糟糕,根本有心無力……”

聽到這裡,夢裡的卡列寧依舊用他那富有邏輯的思路提出了幾項質疑:

“這些能解釋通你和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之間的友誼為什麼變得深厚,可是卻沒辦法解釋清楚你為什麼那樣怨恨梅?難道就因為她沒有在波福特家破產後去安慰同情你?可在那之前你們的關係本就不算親密。亦或者因為她是明戈特老夫人的孫女?可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是明戈特老夫人的外孫女而且更受到老夫人的喜愛,甚至還得到了老夫人的大額財產贈予,能讓她在歐洲享受富有閒適的生活……還是說,你其實對梅並沒有多少個人恩怨,就隻是為了成全好友和她情人之間的感情,便要殘忍地殺死懷有身孕的梅?”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夢中卡列寧不再像平時那樣的不動聲色,而是非常直接地流露出了他對瑞吉娜·波福特的厭惡,語氣中也充滿了冷漠嘲諷和咄咄逼人。

而他夢中的瑞吉娜仿佛要報複他似的,根本不理會他的一連串提問。而是突然詭異一笑,並且嘴角越咧越大,一直咧到了耳根的後麵……緊接著,她的臉也跟著她的嘴一起往左右兩側裂開並漸漸風乾成了一塊塊蒼白的碎片……

“波福特夫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夢中的卡列寧完全不覺得這樣的人臉變化有多奇怪,依舊皺著眉頭追問他最關心的問題。

一陣風吹過,瑞吉娜的臉瞬間被吹散在半空中。

她的頭消失了,剩下的身體緊跟著就“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四肢也跟著扭曲了起來,但是裙擺卻保持著一種相對優雅平整的狀態呈扇形鋪開……

見狀,卡列寧微微後退了半步,隨後發自內心地感歎了兩句:

“你可真醜,波福特夫人,倒下的時候能離我遠一些嗎?說實話,有些惡心到我了!”

這句話成功刺激到了卡列寧夢中的瑞吉娜,就見她那些碎裂開的片狀麵孔忽而猛地拉長,瞬間變成了類似箭矢的樣子,然後齊齊射向卡列寧的前胸。

這個變故發生得很快,夢中的卡列寧來不及反應,就感到自己被那些箭矢帶著飛到了半空。不多時,他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雖然沒有誰來給他解釋,但是卡列寧立刻就明白了,展現在他眼前的一幕幕畫麵,是他之前好奇過的那個沒有被瑞吉娜改變過的世界。

湯姆·達寧死了,達寧家族鬆了一口氣,覺得這個浪蕩子再不會繼續敗壞家族名聲了。

裘力斯·波福特破產了,但還是保留了一部分私人產業,一家人不至於窮困潦倒挨餓受凍。可瑞吉娜·波福特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從此一病不起。等她去世後,裘力斯·波福特就娶了範妮·瑞恩並且還生下了一個叫做範妮·波福特的女兒,然後一家人悄悄離開了紐約。

至於艾倫·奧蘭斯卡伯爵夫人,她一輩子都沒有和奧蘭斯卡伯爵離婚。就在那場沒有被打斷的送彆宴後,她獨自一人離開紐約去了歐洲定居。從此——直到梅安然去世,她和紐蘭·阿切爾都沒有再見過麵。

而紐蘭·阿切爾在得知妻子懷孕後,不得不選擇留下來承擔起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但他卻始終思念著艾倫·奧蘭斯卡。之後,阿切爾家的長子誕生了,接下來,是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

看到這裡,夢中的卡列寧忽然冷冷嗤笑了一聲,覺得這個未來一定是瑞吉娜·波福特臆想胡編的。

“嘖,真是愚蠢至極!”

憑他對那位夫人的了解,在得知丈夫變心後,或許會不得不生下第一個孩子並將紐蘭·阿切爾留下來讓他承擔起育兒的責任,可絕對不會有之後第二個、第三個孩子!

而且,在孩子長大一些之後,她肯定會想辦法讓心有所屬的紐蘭·阿切爾離開的。不管是讓他消失個幾年還是想辦法證明他與人通and奸,總之,她肯定會主動結束掉這段食之無味的婚姻的,然後快快樂樂地重新開始美好新生活。

“果然,就憑你這點本事,就是真的有重生的機會,給你也是浪費了!”

卡列寧話音未落,他眼前的場景就隨著他的想法發生了變化。旁人的未來沒有發生改變,但是梅的生活確實和之前不同了。

卡列寧看到,梅在察覺到丈夫要跟著表姐艾倫遠赴歐洲雙宿雙飛之後,並沒有利用懷孕一事挽留他,反而還瞞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還偷偷幫紐蘭·阿切爾掃除各種私奔逃跑的痕跡。

等到阿切爾一離開,她就立刻布置了一個疑是搶劫綁架的現場,讓所有人都誤以為紐蘭·阿切爾極有可能遭遇不測了。緊接著,她立刻向有關部門上報了紐蘭失蹤不見的情況,還在幾家主流報紙上刊登了這則消息,從此徹底坐實了紐蘭·阿切爾遇害失蹤一事。

之後,等她的孩子順利出生了,她便利用明知真相的明戈特老夫人不願意外孫女徹底聲名狼藉的心理,通過一係列的談判和軟硬兼施手段,借助家族關係將阿切爾家族的財產全部轉移到了她兒子的名下。與此同時,她又利用各種法律條文讓自己成功恢複了單身,從此,母子兩人就高高興興地過起了自家的溫馨小日子。

至於遠在歐洲的紐蘭·阿切爾失去暗中經濟支持後,還能否繼續風花雪月,那就不是前任阿切爾夫人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看到這裡,卡列寧一邊覺得這才是他認識的梅會做出的選擇,一邊又忽然意識到,在沒有瑞吉娜·波福特重生乾預的命運裡,他本人從來不曾出現在梅的生活中……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卡列寧隻覺得眼前一花。隨即,他就產生了一種從極高的地方朝下跌落的感覺,隻是這個過程極為漫長,漫長到卡列寧都覺得無聊了。就在夢中的卡列寧無聊到要睡著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身體一沉一墜,然後便發現自己竟又重新雙腳落地了。

不過,落地後的卡列寧這一次不再是旁觀者,而是變成了身臨其境的主演。

夢裡的卡列寧順利地同紐約市政府方麵談成了幾筆合作項目後,就帶著“偶然”找到私生子的私人秘書麥列霍夫等屬下一起返回了俄國。

之後,他仕途順遂,成了最年輕的省長,後來又成為了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還在旁人的介紹下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相親。

可遺憾的是,卡列寧始終沒有辦法答應任何一樁婚約,因為他始終覺得那些姑娘的笑容裡缺了些什麼,讓他無法堅定地牽起對方的手走向聖壇,並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一段時間之後,被催婚催煩了的卡列寧來到歐洲有名的溫泉小鎮卡爾斯巴德度假散心。在這裡,至今單身的俄國高官遇見了他本來不應該認識的梅和她的兒子。

而就在夢裡的卡列寧覺得對麵那個嫋娜走近的美貌女子十分眼熟的時候,隻見一直跟在女子身邊蹦蹦跳跳嚷著“媽媽、媽媽”的孩子突然朝著他衝了過來,並像一隻健壯的小胖熊一樣,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後非常快活地扯著小奶音高喊了一聲“爸爸”!

卡列寧:……

卡列寧頓時就嚇醒了,同時驚得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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