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怎麼辦,一會|光|著|屁|股|出去嗎?”男朋友才當了兩分鐘,都還沒當熱乎,談恪又切回爹態,“乖,先穿上,山裡晚上冷,會感冒的。”
謝栗實在嫌棄那條褲子,但又沒彆的辦法,隻好不情不願地接過來套上。
談恪看著他穿,又安慰他:“沒關係的,你就那麼一點東西,都被我……”
謝栗猛地撲上來捂他的嘴,小模樣凶巴巴:“不許說了!”
談恪失笑:“好好,不說了。”
謝栗穿好褲子,爬到帳篷口伸出頭朝天上張望。
漫天星鬥,一盤子碎金散玉,熠熠地發出冷光。
月亮早就不見了。
他頓時開心了,鞋都顧不上穿好就跑出去了。
談恪跟在屁股後麵收拾帳篷,把睡袋鋪好,又把擦過手的紙收集起來,最後把謝栗的襪子折好,這才跟著鑽出帳篷。
謝栗一見他出來,興奮地指揮他:“談恪,快把燈關了。”
談恪隻好又折身回去熄燈。
茫茫夜色中最後一點光也沒了。
四野隨著燈光熄滅,倏地便熱鬨起來。風拂草甸,蟲鳴窸窣,連繁星都開始低語。
謝栗伸手指著北天上看起來離得最近的一顆亮星:“你看,那個就是北極星,小熊星座的北極星。”
談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仰頭看去。
“偏一點那邊,就是北鬥七星,你看到了嗎,像個大勺子一樣,”謝栗的手指側了側,“你沿著勺柄往上看,有三顆很亮的星星橫跨天空,那個就是夏日大三角,織女星,牛郎星,和天津四。”
謝栗忽然回頭,眼睛發亮:“再過八千年,天津四就會成為新的北極星,再過一萬五千年,牛郎星會去接天津四的班。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們在輪流守護著地球,看著我們一樣。”
他扶著望遠鏡笑嘻嘻地發夢:“哎呀,星星要是會講話,一定也會八卦我們誒。‘看,地球那個熊孩子身上又長了好多細菌啦。’‘哎喲喲,這次的細菌可了不得,又能吃又能生,這回要地球完蛋遼。’”
談恪聽得直笑,伸手在謝栗腦袋上揉一把,把人拖進懷裡狠狠地親了親。
謝栗現在對談恪的親吻已經接受良好,不僅接受良好,還能絕地反攻。
談恪捏著謝栗的下巴,很有些驚奇:“跟誰學的?”
謝栗笑嘻嘻地去摸他的臉:“那也不能總讓你親得直喘氣呀,不然以後怎麼辦。”他一個一,早晚要皮甲上陣的呀。
談恪隻隱約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謝栗從他懷裡跳出來,去調望遠鏡。
今天的主角這才要正式登場。
北天的飛馬座和仙女座共用一顆亮星,叫做壁宿二,沿著這顆星向下,還能找到三顆亮度略低一些的恒星,它們拉成一條線,那就是仙女的一條腿。
就在那條腿膝蓋的位置,第三顆星的側下方,有一個模糊的光斑。
謝栗調好了尋星鏡,擰緊螺絲。
“談恪,你快來。”他伸手去拉談恪,“我找到了。”
談恪湊上目鏡。
起先,鏡頭裡是一片不甚清晰的光團,過了幾秒,他的眼睛適應了光線,那團光斑才變得清晰了一點點,甚至能分辨出中間有一個更亮的核心。
謝栗站在旁邊,滿懷期待:“那個就是仙女座星係。”
談恪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從目鏡裡抬頭,很平淡地嗯了一聲。
這和謝栗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謝栗抓著他的胳膊又強調了一遍:“就是上次會議室裡放的那個仙女座星係呀!”
談恪這才回過味來,原來謝栗費了這麼大的勁,跑到這裡來,是也要帶他看一看仙女座。
但是——
“栗栗,那天放的不是銀河係嗎?”
談恪在普林斯頓做高能物理博士那幾年,雖然隔壁的就是天體物理,但他實在是對這些不甚了解。
視頻內容是場地活動的策劃師選定的,他隻負責了過目和提意見的部分。
謝栗笑得扶不起腰,談恪真誠迷惑的樣子和他平日裡萬事在握的高冷總裁形象實在反差太大。
謝栗趿著鞋跑進帳篷裡,拖出防潮墊在草地上鋪下,拉著談恪的手躺下來。
“看,這個才是銀河。”
一道淡淡的暗白色光帶垂直於野,真如一罐被人從天上潑下來的牛奶,貫穿全天。
“我們所在的獵戶臂在銀河的側麵,所以在地球上隻能看到一個豎著的銀河。”謝栗一手枕在腦後,一隻手伸向天空,好像要去觸摸那些星星,“我們就是從那裡來的。”
談恪伸手摟住謝栗。
談恪自己的父母健在,他並不能體會謝栗把遙遠的恒星看做自己的父母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隻是覺得格外的心酸。
這種心酸,大概是看到路邊饑餓的流浪貓去強吞垃圾裹腹,看到失祜的小猴子將一根木條當做自己的母親。
謝栗試圖在虛無的太空中尋找慰藉,從觸不可及的恒星中尋找自己的歸屬。
這個念頭揪著談恪的心,讓他覺得既酸且疼。
“栗栗。”談恪的聲音裡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哽咽,“你不隻是星星的孩子。”
謝栗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側頭看他:“那天的演講你都聽到了?”
談恪點頭,眼角的濕潤在黑暗中不甚明顯。
他讓謝栗躺在自己的胸口,攔腰抱住謝栗:“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寶寶,永遠都是。”
你不是孤獨的,不是微不足道的。你和這個世界之間不隻有那些冰冷的物理聯係。
謝栗愣了好久,才像忽然反應過來了似的,把頭埋進談恪的脖子裡,拚命地點頭,把燙人的眼淚抹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