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栗也沒逃過這一劫,這種事情沈之川也沒法伸手罩住他。
早上謝栗接到通知,叫他去學生辦公室領對接學者的資料和出入會場的誌願者銘牌。
他下了課就跑去學生辦,結果門開著裡麵卻沒人。
謝栗昨天又瞞著家裡的老男人和程光熬了個大夜,這會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昏昏欲睡地蹲在辦公室門口等人。
陽光照得人太舒服,謝栗不知不覺地就盹了過去。
直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他麵前。
他昏沉間隻覺得這腳步聲有些熟悉,眯著眼抬頭。
等看清來人,他驀地就清醒了。
宋易正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宋易已經很久沒在學校裡出現過了。
他那篇論文的事情鬨得很大,到現在幾乎人儘皆知。雖然蘭大還沒有給出具體的調查結果和處理意見,但關於宋易要被勸退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他本人的不出現加倍坐實了這種說法。
他的導師像個祥林嫂,逢人就喋喋不休自己如何痛心疾首。
謝栗之前已經討厭很宋易了,可現在又多了些說不清的惋惜。
他想不出宋易要做這種事情的原因。
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宋易很憔悴,消瘦了許多,幾乎就是骷髏上掛著一副皮。顴骨高高聳起,眼窩和臉頰陷出青灰色的陰影。他的頭發長得蓬亂著,像沒有光澤的枯草。曾經讓謝栗怦然心動的那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不複存殆。
好像是鍍了漂亮□□的贗品被人剝出鏽黃的內裡,又像是被一個貪婪玩意兒吮儘了他生氣蓬勃的那部分。
謝栗蹲在窗邊。外麵陽光正盛,儘數將他籠在光線中。
宋易站在樓道的暗處,眯起眼睛:“謝栗。”
謝栗不想和宋易說話。他們已經不是能好好說話的關係了。
但他不做聲的樣子在宋易眼裡讀成了另一種意思:“怎麼,心虛得不敢說話?你可真有本事啊謝栗,為了報複我竟然勾搭上了談恪,我以前可真是被你這張臉騙了。你那點天才,是不是都用在勾搭男人上了?”
謝栗很煩這種情形。既沒法講道理,又不想撕逼。大家都讀到博士了,已經站在人類文明金字塔的頂端了,就不能做點有意義的事嗎?
他歎了口氣,看著宋易:“你喜歡咱們專業嗎?”
這回應牛頭不對馬嘴,宋易被愣了。過了好幾秒,他才回過神,惡聲惡氣:“關你什麼事?”
謝栗搖頭,替他回答:“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吧,你要是真的喜歡,就不會去做造假的事情。”他歪著頭看宋易,“我很喜歡談恪,所以我不會為了報複你去喜歡他。那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他垂下眼睛繼續說:“你數據造假無非是為了發表,為了榮譽,所以咱們專業在你那裡也隻是一個用來刷榮譽的道具而已。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去做,在彆人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宋易不說話了,臉色鐵青,瞪著謝栗的眼睛像要隨時噴出火。
“在彆人看來,你就是一個為了榮譽可以出賣自己喜好的人。所以你喜歡談恪那麼多年,你到底是喜歡他這個人,還是喜歡他身上的光環,你自己還說的清楚嗎?”
謝栗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問今天中午吃什麼一樣。
他聳聳肩,語氣裡甚至有些無奈:“我其實挺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心裡喜歡彆人還和我談戀愛,用假的東西獲得虛假的榮譽。可是我總有一天會知道你不喜歡我,也總有一天你造的假會被揭穿的,所以這樣去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謝栗的臉上有真誠的疑惑。
他真的不理解:“你又聰明,家境也很好。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對你來說,都比彆人更容易一些。所以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專業,當初你乾嘛要學這個呢?”
宋易緊緊咬著後槽牙,用力得連臉頰都在抖動。
“你可太有意思了謝栗。”他恨得聲音裡都是冰碴子,“你玩的那些小把戲,勾引男人的那些小把戲,以為沒人知道嗎?談恪是怎麼看上你的,你的演講錄音,你模仿的那句話,你還有臉質問我嗎?”
謝栗皺起眉頭,他沒聽懂宋易在說什麼。
宋易冷笑:“總要有人去做鋪路的磚,你敢說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謝栗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宋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宋易看他疑惑的樣子不像是裝的,盯著他看了幾秒,臉上露出了一種微妙的表情:“你不知道?原來你不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談恪以前喜歡他師兄,他師兄以前做訪談的時候,說過一句一模一樣的話,你難道不是在故意模仿那個人來吸引談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