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啟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孩子,你怎麼了?”
謝栗一字一頓地開口:“我就是在坎兒城長大的。”
他眼看著談啟生臉上的笑意變成了一點驚奇:“我也去過坎兒城的天文站,我也聽過‘星星的孩子’。”
談啟生手上的力氣忽然大了起來,捏得謝栗甚至有些發疼:“她那幾年留著長頭發,燙成了波浪卷,是不是?我還笑話她的頭發像一頭葡萄藤。”
謝栗其實已經想不起來了。那位女講解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漂亮的長發還是利落的短發,這些細節並沒有被刻進他的記憶裡。
在談啟生熱切的目光下,他艱難地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談啟生的笑容卻一點點變深:“就是她了。他們觀測站就她一個女同誌,每次都是她給學生們講,不會有彆人了。”
命運有一雙靈巧的手,日夜不休地坐在巨大的一架紡織機前工作。它搖著那架冰冷的機器,將億萬根線從各自的紡錘上抽出來,經縱緯橫,織出無數人的命運。
謝栗仿佛看見了自己的那根線,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被不斷地和其它人的連接在一起。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顫,帶著興奮:“那她,阿姨,她現在在哪?我可以再見見她嗎?”
他有那麼多的話,那麼多的感謝,想迫不及待地告訴她。
談啟生的臉色忽然黯淡下來:“去世了。六年前坎兒城大地震。”
謝栗在腦子裡翻滾的話語倏地冷了下來。
談恪數度想要推門進去,都被談忻攔了下來。
“哥,不會有事的。”談忻勸他,“爸又不會吃人。”
談恪鎖著眉頭:“他也不應該長時間坐著和人說話,他的身體吃不消的。”
“可是你現在不讓他說,那他什麼時候能說呢?”談忻口氣很衝,“難道要等他不能說的時候嗎?”
談恪根本不能聽到這種話,怒而轉頭:“你在胡說什麼?!”
談忻終於忍不下去了:“從爸查出複發開始,這兩天你一直在和他對著乾。他不想出國,你非要讓他出國。他想做姑息治療,你也不同意。他想把媽媽的墳遷回來,在家附近買塊墓地,你也不願意談這件事。你到底在想什麼?”
談恪的臉色難看極了,像颶風來臨前灰黑色的天空,陰雲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叫他出國是為了讓他接受更好的治療,不同意姑息治療是不願意放棄他的病。還有他現在考慮遷墳乾什麼?”他伸手指著病房裡,壓著聲音,“他難道不是因為不想活了才要考慮墓地的事情嗎?哪一件不是為他好?!”
談忻顯然不同意這種想法,據理力爭:“你為他好的前提,是他高興,他樂意!如果他不高興、不樂意,這算哪門子的為他好?!”
談恪靜了半刻,忽然笑起來,笑聲聽起來冰冷駭人:“當年媽媽去世的時候你們誰也不告訴我,瞞了我足足兩個星期,不也是為我好嗎?”
談忻頓住,說不出話來。
方教授站在旁邊,想勸,卻開不了口。
這個家庭像戰爭過後留下的雷|區,埋著大大小小的地|雷。生活在這裡的家庭成員平時步履如冰,小心翼翼,但最終免不了踩上一顆,一起炸個粉身碎骨。
談恪不願等了,闊步走向病房門,想終止裡麵的談話。
他的手指剛觸到門把手,門卻從裡麵被拉開了。
謝栗紅著眼睛出來,看也不看他。
談恪朝他伸出手,被晾在了半空,無人搭理。
謝栗直步朝著站在另一邊的方教授走過去,說了句什麼,方教授抬頭朝談恪這邊看一眼,又和謝栗往旁邊走了兩步,繼續低聲地說著什麼。
謝栗的背影讓談恪產生了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好像和六年前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忍無可忍,抬腳走過去從後麵用力地抓過謝栗的手。
“謝栗,我們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
謝栗給以後的小師弟傳授經驗:你發文章可要主意啊,千萬不能胡說八道。讓未來的公婆看見了,不得了的。
小師弟:我為什麼要有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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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等甜,但是,沒有苦,哪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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