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哲倫星雲 四(1 / 2)

謝栗回頭,那眼神裡有一堵牆,將談恪阻絕在外。

談恪不知道談啟生在裡麵到底和謝栗說了些什麼,他有些心慌,不自覺地再次呼喚謝栗的名字,催促著他。

謝栗卻扭頭去看方教授,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方教授朝他微微頷首,又歎一口氣。

談恪一頭霧水,看不懂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

謝栗低著頭不看他,隻輕聲地說:“談伯伯托我轉告你,你必須在這個月內把你媽媽的骨灰從坎兒城遷回來。”他看著談恪,“否則他不同意我們談戀愛。”

“他在胡說什麼?”談恪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音量,“這件事情和你沒關係,你不要管。”

謝栗繃起臉:“如果你不答應他的願望,我也不同意我們戀愛。”

談恪氣得差點失語,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盯著謝栗,像一頭在暴怒邊緣的獅子,謝栗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會露出鋒利的犬齒一躍而起,咬中來犯者的脖子。

但謝栗梗著脖子,揚起自己的要害毫不退縮,態度十分堅決。

談恪不自覺地深深吸氣,想要壓下心裡翻騰的熊熊怒火。他捏著謝栗的肩膀,語氣沉得像墜了千斤鉛塊,用儘最後一絲耐心:“我剛才已經說了,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謝栗盯著談恪的臉,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當他以為他正在逐漸接近談恪時,他就被告知並不是的。他所了解的隻是談恪想讓他了解的,而海麵浮冰下還有更深更大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呢。

謝栗想不通,他覺得失望,在他已經完全向對方張開自己後。

謝栗仍舊揚著頭,他揚著頭是為了不讓失望從自己的臉上流露出來。

“那好吧,我要走了。”他不再看談恪,回頭和方教授道彆,“方老師,我師姐一個人在下麵住院,我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談恪沒有攔他,任由他越走越遠,直到謝栗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病區樓層的拐角。

談恪把手重新插回口袋裡,對談忻說:“我去安排手續,你和爸說一聲,叫他早點準備。”

談忻驚疑不定,拉住他:“你要讓他準備什麼?”

談恪冷冷地扔下六個字:“準備出國治療。”

謝栗走進唐灣灣的病房時,正有兩個醫生一坐一站,圍在唐灣灣的床前。

謝栗走過去時,隻聽見醫生勸唐灣灣再仔細考慮。

唐灣灣的態度很堅決:“你們真的不用勸了,我自己已經想好了,知情書什麼的,我自己也可以簽的,對吧?”

兩個醫生再沒什麼好說的,隻好離開。

唐灣灣看見謝栗回來,朝他招手:“小栗。”

謝栗是個聰明孩子,他已經猜到唐灣灣準備乾什麼了。他不禁有些替唐灣灣擔憂起來:“師姐,你真的不打算再想想嗎?”

唐灣灣笑一笑,臉上好像恢複了一點血色,仍然蒼白,但不再那麼虛弱的樣子。

她說:“不想了,我已經想明白了,及時止損。”

謝栗啞然。

他來的晚,知道一點唐灣灣的事,還都是從程光嘴裡聽說的。

唐灣灣讀博前才結的婚,丈夫在鄰市工作,結婚的時候也鬨出了一點風波。

下午他回學校,忍不住又去問程光。

程光站起來把辦公室門關上,這才說:“唐灣灣當時是為了讀博才結婚的。”

謝栗張大嘴。

“她家裡本來不太同意她讀博,畢竟擔心讀出來年齡太大了會影響生育吧。”程光說,“老板也知道,當時老板還親自去給她父母做工作。”

“所以最後她就用結婚交換讀博了?”謝栗追問。

程光點頭:“差不多吧。她父母可能是覺得隻要結了婚,後麵就有保障了吧。”

“所以師姐就同意了?”謝栗憤憤不平,“她怎麼會答應這麼蠢的事情?”

程光歎口氣:“唐灣灣也很難做啊。你想想,從她父母的角度,他們覺得一個女生的幸福就是相夫教子。他們的想法是錯了,但這種錯本身不是他們的錯,是時代變化太快他們跟不上了,可不管怎麼說初心都是好的,是希望唐灣灣幸福。唐灣灣也沒辦法傷害父母的感情。”

謝栗立刻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

“他們可以認為師姐的幸福就是相夫教子,但是不能因為他們覺得師姐的幸福是相夫教子就強迫師姐去相夫教子。”謝栗不帶喘氣,差點舌頭打結,“師姐她是個人,不是個東西。她怎麼選擇,要怎麼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哪怕她這輩子都不幸福,這也是她的權利。彆人怎麼可以剝奪這種權利?師姐錯就錯在把這個權利讓了出去,讓彆人以為可以操縱她的人生。”

程光被他師弟的一番話堵得接不上來。

謝栗卻站起來,氣勢洶洶地走出辦公室,小胸脯一鼓一鼓,那樣子好像要去和人茬架。

他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突然意識到,其實他自己也是這樣愚蠢的。

他在一開始就把主動權交了出去。他心裡有很多想法,很多疑問,他卻沒有說出來,反而指望著談恪會自己來和他說清楚。

他給了談恪一種錯覺,就是他很好說話,很聽話,也什麼都不想了解,於是談恪就按照自以為的模式去和他相處。

他把主動權交出去,又埋怨對方沒有給他想要的結果,這種做法再愚蠢沒有了。

但他握著手機走到樓道口,要撥給談恪的電話卻遲遲沒有打出去。

方教授接到謝栗的電話時,正從醫院往外走。謝栗在電話裡說想和她見一麵,方教授沉吟一下便答應了,約他在家裡見麵。

謝栗有一陣子沒去法林路了。

爬藤植物在生下開始泛濫成災,長得遮天蔽日。細藤不滿足於狹窄的牆頭,侵犯起·旁邊的人行道。

謝栗路過那個路口,突然想起當初他在這裡和談恪對峙,他不上車談恪就堅持跟著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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