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座 五(1 / 2)

談恪晚上在家陪謝栗練口語。

他也沒想到謝栗要出國這件事, 還能帶來這樣的預期外收益。以前他問謝栗來不來他家, 十次裡有五次謝栗是不來的 —— 畢竟小男生業餘生活豐富得很,留給老男人的閒暇屈指可數。

沒想到今天下午小男生主動打電話來, 問他晚上有什麼打算。

談恪當老師絕對是認真的, 教著教著就教到彆的什麼地方去了這種事情在他那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

謝栗苦著臉對著手機:“我沒聽出來這兩個發音有什麼區彆。”

談恪把錄音調出來,音量放到最大:“你再多聽幾遍,是有區彆的。隻有先聽出區彆來,然後才能說出區彆。”

他看出謝栗的焦躁,把人摟過來, 在額頭上親了親:“耐心一點,想象這就是一次粒子對撞實驗。空間尺度決定了你不可能隻聽一次就捉住區彆。你要反複地聽, 儘可能發射更多的粒子, 才能提高對撞成功的概率。隻要你嘗試的次數足夠多 —— ” 他又親了親謝栗的耳朵, “一定會捉到那點不同。”

謝栗那點盤繞了一晚上的煩躁立刻被撫平了。

他從談恪手機拿回手機:“那我自己再聽聽。”

談恪起身去給謝栗倒杯水, 順便看了眼手機, 才發現沒電了。接上電源,短信通知他有兩個方顯的未接來電。

方顯打他的私人手機, 多半又是和沈之川鬨了什麼問題要來找他問沈之川的舊事。

談恪真不想參與這兩個人的事情,乾脆當沒看到。

沈之川晚上回家一見到他臉色就變了, 連招呼都不打, 冷著臉趕人走,隻說他媽要休息,不方便見客人。

方顯到了這會,真的黔驢技窮, 不知道沈之川到底想要什麼。

他以為沈之川缺的是安全感,是承諾,是實打實的擺在麵前的關係。但等到他真的給了,沈之川又不要。

就好像一個南瓜放得太久了,他還美滋滋地準備做個南瓜湯,結果一摸就炸了,被裡麵腐爛的汁水炸了一臉。

談恪叫他去問 Carson,方顯不想問。

他不忍心去聽Carson講他如何傷害過沈之川。

但他也撬不開沈之川的嘴,這種無能為力讓人焦慮叢生,甚至覺得惱怒。

沈母滿心疑竇,隔了好幾天,終於在早餐桌上找了個借口,旁敲側擊地問沈之川和那個鄰居是什麼關係。

沈之川低著頭喝粥,一口米在嘴裡嚼了好半天,最後才說,就是個特彆熱心的鄰居。

他說完自己都想笑,要給方顯聽見了,怕是要氣瘋了。

還沒來得及笑,隨即又黯然下來。

他好幾天沒見到方顯了,方顯這回恐怕是真的傷心了。

“媽。” 沈之川擱下筷子,“你覺得我鄰居人好嗎?”

沈母也擱下筷子:“挺好的,怎麼了?”

沈之川盯著麵前裝小菜的碟子,鈍鈍地開口:“他喜歡男的。”

方顯傷心了,他心裡也不好受。

那種疼不是劇痛,刺痛,不是那種猛然襲來的強烈刺激,痛得人立刻手腳蜷縮,而是很緩慢的不知不覺的痛。往往要發生了好一會,大腦才會遲鈍地反應過來。

這種痛像入侵的外來物種,起初不知不覺,待到嚴重時才堪比煎熬,消磨意誌,更容易令人投降。

沈之川不知道他自己忽然哪裡來的狗膽包天,竟然膽敢投降,想結束這種拉鋸。可能是方顯對他太好了,好到他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當年他經受過的一切。

他盯著盤子裡的香菜,葉緣有一點發黑,是店家沒摘乾淨,接著沒由來地想起那些方顯精心準備的早餐。於是再一次的,他又覺得身體哪裡再次痛了起來。

他這才驚覺自己在這段感情裡,到底占了多少便宜。

上班的時候,沈之川心不在焉,幸好放假了他不用給學生講課。他坐在辦公室裡寫下一年的教學計劃,寫不了兩個字就會走神,無論如何也不能製止腦子裡地鼠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的方顯的好,直到被教務處老師穿著粗氣的電話打斷,說出事了。

謝栗帶的這群觀測實踐的本科學生,無論如何都不能用省心來形容。

謝栗今天帶他們觀測太陽,

按照教學手冊給的流程,觀測分兩個階段,先用投影法繪製觀測圖,再在望遠鏡物鏡上裝好巴德膜,根據觀測,在事先繪製好的觀測圖上標出太陽黑子。

學生是分組的,一組拿一架望遠鏡。做完投影法後喊謝栗,謝栗過去幫他們裝濾光鏡和巴德膜。

總共就這麼一點事情,小學生都在天文館裡操作過,簡單得像一一樣,也出事了。

謝栗來帶這幫學生之前,沈之川對他耳提麵命,教了什麼不重要,學沒學會也無所謂,大不了讓他們自己回家上天文館再和小學生一塊做科普活動去 —— 沈之川的原話是,隻要不出事地把這群學生完好無損地帶回來就行。

結果就被沈之川這張烏鴉嘴說中了。

謝栗這邊忙著幫已經做好第一步的組裝巴德膜,正囑咐他們注意事項時,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慘叫。

一組學生沒經過他檢查也沒喊他,就擅自把望遠鏡上的太陽投影板拆掉了,其中一個學生直接用肉眼對著目鏡筒去看太陽。

謝栗的腦子“嗡”地一聲就懵了,差點喊破音:“快,快點送到校醫務室!”

沈之川直接去的醫院。

謝栗在急診室外麵急得團團轉,眼淚都快掉出來,旁邊跟著那學生的輔導員鐵青著臉色。

醫生出來,說可能眼底有損傷,要上樓上眼科去看,於是兩個人又擁著那個學生往樓上走,正好和沈之川撞了個臉對臉。

輔導員跟著學生進了診室,沈之川才留在外麵問謝栗原委。

沈之川一腦門煩躁:“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到底招的都是些什麼智障進來。”

謝栗越想越怕:“老師,他萬一真的有什麼事,會不會讓我賠很多錢啊,學校會不會處分我啊?”

沈之川翻個白眼,心想真要賠錢某些人還能讓你出嗎。

話還沒說出口,副院長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麼,沈之川立刻暴跳如雷,罵人的話噴湧而出,隔著無線電波甩了副院長一臉:“那學生實驗手冊不也看,老師說話也不聽,我學生總不能往他大腦皮質層上刻實驗守則吧?都二十一歲的成年人了,什麼事不能乾都不知道,腦子裡灌的是明膠還是硫酸啊?完全行為能力人,自己作死誰能給他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