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 十九(1 / 2)

晚上沈之川回到酒店, 破天荒地在國內上班時間給方顯彈視頻電話。

方顯怕是他有什麼事,在辦公室裡帶著耳機把視頻點開。手機屏幕上立刻出現一張泛著微微酡紅的臉,眼角含著一汪水,濕漉漉地看著他,嘴唇柔軟,半張著喊他的名字:“方顯。”

方顯趕緊翻過屏幕,把他辦公室裡那個關係戶實習分析師趕出去:“去吧去吧, 不會的隨便叫他們誰教你一下就行了。”

那分析師來一年多了到現在也隻能當半個用, 偏偏還特彆喜歡往方顯跟前湊。方顯礙著他爸的麵子, 也不好不給臉, 隻能天天掰著手指頭等他實習期過了,趕緊這尊佛送走。

那實習生朝方顯扣上的手機看了兩眼,戀戀不舍關上門。

“寶貝兒你喝了多少?” 方顯翻過手機,仔細打量視頻裡的背景,“回酒店了吧。”

沈之川不粘人, 又有時差,每天發信息也就是問問方顯和他媽處得怎麼樣,突然彈來視頻實屬難得。

他這會仰麵躺在酒店床上, 舉著手機,眼神都不對焦了, 迷蒙中無邏輯地絮絮叨叨:“我以前還老拿他當個小孩,其實這孩子比那幾個有腦子多了。”

這顯然說的是謝栗。

方顯把手機夾在桌子上,一邊拉開鍵盤繼續工作,一邊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他和談恪在一塊, 到底是誰壓著誰還不一定呢。”

方顯繼續點頭:“就是就是。”

沈之川抱著手機翻個身,醉眼盯著手機屏幕上自己咕噥:“我今年怎麼老了這麼多……”

方顯這下不乾了:“誰說的?我們川川看起來和二十三的一樣,嫩得都能出水……”

“你這張嘴,回去我就拿訂書機給你釘上。”沈之川醉歸醉,還不至於失智,眼刀順著屏幕剜過去,隻是帶著睡意毫無威懾。

方顯哈哈笑起來。他愛慘了沈之川這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樣子,麵上看著凶,底下撥開不過就是一團熱乎乎的軟東西。

“川川,那不可不成,我這張嘴還要用來哄你一輩子。”

沈之川聽見“一輩子”這三個字,就像被蟄了似的,皺起眉頭不說話,隔一會眉心才鬆開,嘴裡含混不清地帶出來半句話:“是啊,再折騰下去,人這一輩子過得多快啊……”

方顯手裡正忙著關鍵的事,待他聽清沈之川說什麼,再將目光挪回手機屏幕上時,沈之川已經半闔著眼睡過去了,鏡頭歪斜,隻框住了他半邊眉眼,眼尾的線條漂亮得令人想起黃金海岸上的波線。

方顯斂起臉上的笑意,開了靜音,就著沈之川的睡顏繼續工作。

談啟生回醫院後,謝栗便有點時間就往醫院跑。

門口問詢台的拉丁裔女人把沉甸甸的胸放在寫字台上,頭也不抬地問他要來看誰,謝栗說出名字和病號,又多餘般地補了句,是我的嶽父。

那女人便笑著把訪客的牌子遞給他。

謝栗鑽進病房裡,談啟生還睡著。保姆阿姨抱著正在織的毛背心站起來,叫他過來做。

談啟生第一期治療產生了抗藥性,九月的時候醫生給他換了靶向藥,病灶果然縮小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他輕微腹瀉。

阿姨怕他肚子著涼,就給他織了一件毛背心,這是第二件。

“談恪說下周過來。” 謝栗放下書包,在旁邊坐下,小聲地說,“我找了兩個工人,把後麵的小院子收拾了出來。一會我去問問醫生,能不能叫伯伯下周回家住兩天。”

阿姨把著毛衣針,熟練地引著羊毛線一來一回。這線還是謝栗跑了好幾個地方,貨比三家買回來的。

這年頭網絡發達,想找個實體店親自摸一摸反而變成了難事。

“還叫伯伯呢。” 阿姨笑著朝床上睡著的人看一眼,“他等你改口等得脖子都長了。”

謝栗抿著嘴不說話。

他在這裡住了大半年,漸漸將家裡大小事情都挑了起來。從市政一季度一次的例行房屋檢查、參加業主會議,到聯係工人來修老化線纜,去超市借清潔機回來清洗地毯,自己搬著梯子給空調送風口換過濾網,一應事宜,他都漸漸做得有模有樣。

談恪有天在視頻裡說,覺得年初自己送出去的還是讓人掛心的小朋友,怎麼一轉頭就變成一個大人了。

謝栗那時正抱著手機躺在剛清潔過的地毯上,笑嘻嘻地捧著臉:“因為秋天到了,小樹苗也要結果了。”

談恪來的那天是一大清早到的。

今年冷得特彆早,北方十月中旬就開始降溫了。

談恪從蘭城來,隻穿著一件薄外套,到了機場就開始打噴嚏。

謝栗一路上把暖風開得呼呼大,到家的時候自己熱得兩個臉蛋紅彤彤。

“你上樓去睡一會吧。” 謝栗把人往樓上趕,“去睡一會,到了晚飯時間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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