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三月二十八, 後天三月三十, 大後天三十一, 再加上下月初一……
謝子遊默然。
這些選擇……離得有點近啊。
“爹,太急了!”謝珩也忍不住苦笑, “我們不急這一時。”
謝子遊耳稍微動,側頭瞅他。
這句是假話。
謝珩的確在說謊,他其實急迫得厲害,恨不得馬上拜高堂,連夜入洞房……呸, 他才不是急著入洞房,他隻是想快些把名分定下來,日後謝子遊就是他堂堂正正的道侶, 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但他要考慮謝子遊的心情。
謝珩總有股莫名的不安感, 仿佛謝子遊是隻遊走花叢的蝴蝶,一時受製於他, 才勉為其難落在他掌心,稍不留神,就會從指縫間飛走,頭也不回。
直到暮色四合, 兩人攜手從謝天望處離開,謝珩依舊感覺這像一場夢。
返回小院時,他一直惴惴不安, 一會兒想著昨夜走得匆忙, 屋內雜亂, 不知小仆有沒有收拾整潔,一會兒又擔心謝子遊初逢大變,離家遠行,會不會住不習慣。
不過片刻之後,事實證明,這些純粹是他杞人憂天。
謝子遊踏進大門,望見與前世相近的布局擺設,便忍不住唇角微揚。
方才見謝天望,他尚有些拘謹,此刻才算真正放開,在屋內閒庭信步,一副如魚得水的熟稔模樣,倒顯得比謝珩還像這個房間的主人。
……並囂張地霸占了謝珩的浴堂。
“頭發都亂成這樣了,你也不知道提醒我?”謝子遊拽住發尾,嫌棄地瞥了一眼,一手隨意地拉開謝珩的衣櫃,“衣服也臟了,該死的牆灰……我沒有換洗的衣物,你這幾件借我用用。”
謝珩:“……?”
他愣在一旁,眼睜睜望著謝子遊從衣櫃中扯出一套雪白褻衣,施施然走入浴室。
少年一人獨居,浴室修得極近,僅僅用幾扇琉璃屏風相隔。
謝珩尚未回神,便見幾件換下的臟衣服被甩到屏風上,隨後是那人踏入澡盆,溫水嘩啦啦溢出,濺落在地的清脆響聲。
琉璃屏風上下透光,即便拉上帷幕,亦能演出影影綽綽的模糊人形。
謝珩腦內不由自主回憶起幾幅畫麵,他代入劍骨時看到的那些——腳腕瑩白,肌膚細膩,腰肢瘦削而柔韌,流水順著精致的蝴蝶骨淌下,如瀑烏發打濕成條縷……
他鼻頭倏地一熱。
不好!
少年抬手仰頭,捏住鼻翼,暈暈乎乎地往外走,心想:我得吹吹冷風,壓壓驚……
踏出大門,夜風撲麵,皓月當空,灑下柔絲般光滑的光芒。
謝珩在青石下靜立許久。
忽有人一身粉裙,自山下而來。
“謝大哥!”許婉兒遙遙喊著,在山路上踮起腳,對謝珩揮手。
她在玄靈宗的日子過得極好,每日吃些珍饈美饌、靈丹妙藥,乾瘦的身軀漸漸豐盈,白皙的麵頰也透出健康的紅暈,又因踏上修行之路,玄力洗精伐髓,氣質越發清雅高潔,顯露出幾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的雛形。
謝珩定定神,微笑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了你的大喜事呀!”許婉兒眨眨眼睛,又嗔怒道,“太過分了,搶婚這麼重要的事,竟然也不叫上我?”
謝珩苦笑著搖搖頭,歉意道:“不是有意瞞你的,隻是事態緊急,我沒考慮那麼多。”
“……我不管,我生氣了,不跟你聊。”少女俏皮地吐吐舌頭,笑道,“我要見嫂子——嫂子人呢?”
謝珩剛想推拒,恰好身後木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謝子遊披著一件墨色外衣,輕聲走出。
熱水氤氳,將他白皙的麵頰烘出一抹浮紅。
濕發隨意束在腦後,眼尾微揚,桃花眼愜意地眯起,一副饜足的模樣。
望見許婉兒,謝子遊有些意外,愣神片刻後招呼道:“……你好?”
許婉兒卻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真是你,”少女悠悠歎道,“我就說在秘境裡,謝大哥看你的眼神不對勁。他當時還不承認呢,偏說什麼湖邊有靈草……”
“彆說我了,”眼見著要被這姑娘透露個底朝天,謝珩忙苦笑道,“你自己不也一樣,說什麼湖邊有靈花嗎?”
“靈花算什麼,嫂子遇到寄魔蟹的時候,謝大哥隻差半步就衝上去了。隻差半步哦!”
“……”
謝子遊倚在門框邊,望著他們二人互相揭短,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
他忽地想起秘境裡另一個人,隨口問道:“那個誰……趙如皓呢?他沒跟你一起嗎?”
周遭忽靜。
許婉兒嬌俏的微笑僵在臉上,嘴角勾起的弧度猝然變得十分生硬。少女慌亂地側過頭,秀發飄揚,恰到好處地掩飾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他……乾嘛要跟我一起。”她低喃道。
停頓片刻,許婉兒強笑著抬起頭:“不說他了,這是我送給嫂子和謝大哥的禮物。”
說著,她遞出一個淺粉色小荷包。
扯開絲帶,裡麵是兩個秀美的同心結,用紅色絲線巧妙地編織而成,中間穿兩顆剔透明珠,夜色下散發瑩瑩光暈,其內似有溪流涓涓,又似星河湍行。
“很漂亮,”謝珩笑道,“多謝。”
謝子遊在一旁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