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財不能留(1 / 2)

穿成親媽十四歲 金麵佛 17635 字 4個月前

鄭大夫折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家拿存折。

當家主母看著上頭的三千五百塊, 咬咬牙一狠心,直接奔去了銀行。

經過前麵的加息政策, 現在跑到銀行搶兌的人總算不用排成一條長龍。

輪到鄭大夫的時候, 櫃台職員還不樂意:“現在利息高,你這麼取出來可不劃算。”

好不容易有存定期的儲戶,再取錢,他們行第四季度的任務額真要完成不了。

“我又不占國家的便宜,我買國庫券呢, 我心甘情願地借錢給國家搞建設。”鄭大夫的心一陣接著一陣抽痛。

這可是他們夫妻攢了好幾年的獎金。本來兩口子打算給家裡添個冰箱,廠裡頭逢年過節發的東西也有地方擺。

後來看外頭搶購成那樣子,兩人又覺得沒冰箱也能照舊過日子,實在不想非要爭得跟烏眼雞一樣,白給國家添麻煩。

櫃台聽說她要買國庫券, 銀行又有攤派銷售國庫券的任務, 立刻痛快地蓋章子給她取光了存折上的錢。

奈何林母到銀行時間就不早了,等取完錢, 銀行大廳裡頭的鐘分針跟時針重疊到一起, 恰好十二點鐘。專門管國庫券業務的職員半秒鐘都不願意耽誤的, 立刻關窗口下班。

鄭大夫今天跟同事講好讓人家幫忙代半天班, 她總不能讓廠裡頭醫務室開天窗,隻得心驚膽戰地將一大遝子十塊錢的鈔票塞進包裡頭, 直接帶去鋼鐵廠。

她坐在醫務室中心不在焉,打掃衛生都把簸箕裡頭的垃圾倒在了地上。

林父過來喊妻子一塊兒去自己車間食堂吃飯。

此時的國營廠都有食堂,江州鋼鐵廠更是家大業大, 每個車間都有自己的食堂。不同車間的人在不同食堂吃飯,如同林母這樣沒有車間身份的人員則隨意選擇用餐地點。

今天中午,林建明所在的車間食堂燒了妻子愛吃的雪菜黃花魚。他特地過來叫人,剛好有事情要跟她講。

林母此時哪有胃口吃飯,聽到丈夫的聲音,她才想起來應該跟丈夫說一下家裡頭錢的用處。

林建明沒意見,他原本花銷就不大,家中的存折一直是妻子拿著,他不管錢。現在妻子說要將錢舍出去給兩個孩子消災,他也沒二話說。

比起一台電冰箱,自然是倆孩子的安危更重要。

他們夫妻都是老黨員,信仰了一輩子**。現在就是封建迷信了,相信因果報應,也不願意將錢花在寺廟道觀裡頭。

彆以為他們不知道有不少地痞流氓套上一身衣服就假裝方外之人。

既然從哪兒來回哪裡去,國家給他們發的錢,自然回到國家手上最穩妥。再說國家不是號召了麼,愛國就買國庫券。

從1981年發行國庫券起到現在,林家就是手上再緊,每年也會擠出一兩百塊錢買國庫券。不指望國家還錢,就當是支援國家建設。

林母有些犯愁:“老閔家裡頭有事,這幾天醫務室我都走不開,你下午能不能請會兒假去趟銀行把國庫券給買了?”

三千多塊錢的現金擱在身邊她心慌,再說早一分鐘獻給國家,這事兒早一分鐘塵埃落定。

林父也為難:“我正準備跟你說,吃過飯我就得趕火車跟老魏他們一塊兒去太鋼出差。”

林母等不及,索性將皮包塞給丈夫:“那你就去山西把國庫券給買了。反正在哪兒買,都是給國庫捐錢。”

她現在都後悔早上失魂落魄的,沒把蘇木身上的錢一並給收繳上來,全都買國庫券。

算了,子債父母償。

等晚上孩子放學回來,她再把錢拿到手,去銀行存個十頭八年的定期,也算是為國家建設籌措資金了。

可惜鄭大夫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因為蘇木花錢頗有何半仙一擲千金的風範,已經一把頭將錢給花的一乾二淨。

他下晚自習將自行車鎖進樓下自己家裡頭時,剛好聽到隔壁車間主任家裡頭在吵架。

世界上絕大部分夫妻吵架原因無外乎兩種,一是有了外心二是錢出了問題。

車間主任家兩口子也沒翻出新花樣。

他們的兒子今年要結婚,女方家裡頭一定要備齊了三大件。這也是江州城裡頭通行的規矩,沒的說。反正三大件也是給小兩口用,婆家娘家誰也不占便宜。

但是現在電器價格一天一個價兒,原本男方籌措好的錢,又出了個窟窿。

車間主任是堅定的物價回落派,相信國家一定會采取政策,讓物價回歸到年初水平。所以外頭搶成犯罪現場他也巋然不動。

可惜國家的確采取政策了,奈何三大件中無論彩電、洗衣機還是收錄機,誰的價格上了高山都下不來,集體睥睨車間主任。

這下子,他老婆不樂意了,催著丈夫趕緊去把前頭借給親戚朋友的外債集體收回來。現在他家也有急用。

車間主任倒沒有忤逆妻子,乖乖出去轉了一晚上。

“結果他就給我收回來這些!”主任老婆揚著手裡頭的股票,氣得七竅生煙。

就沒見過這麼敗家的老爺兒們!

股票重新出現在神州大地還沒幾年,公眾對這玩意兒普遍缺乏了解,自然不願意主動購買。有些股票掛出來幾個月甚至半年都乏人問津。

地方政府一看這樣不行,隻得通過強調愛國建設軟磨硬泡地進行攤派,尤其號召黨員乾部購買。可眼下大家都不富裕,每個月拿到手的錢對付過日子都顧頭不顧腳,哪裡有錢認購這玩意兒。

嘿,前頭國庫券強行扣工資攤派,現在又鬨出個股票。外頭什麼都在漲價,就是工資不漲,雞鴨魚肉統統買不起,乾啃菜葉子還要再刮層皮,這日子到底還讓不讓人過?

既然叫誰買人家都不樂意,為了公平起見,那就抓鬮。抓中的人就得認命,高興不高興,都得買。

鋼鐵廠效益好,每個月獎金都要跟工資肩並肩了,廠裡職工相形之下屬於社會上的富裕階層。

車間主任又是個樂善好施的性子,親戚朋友手頭不湊巧求上門來,他二話不說就幫襯了。

拉拉雜雜幾年下來,他居然借出去兩千多塊錢。

可惜借出去的是錢,收回頭的就是蓋著紅章的票證。

車間主任試圖跟妻子講道理:“他們也不是欠錢不還。那個老趙你知道的,家裡頭老娘一直身體不好。去年風濕病住院花了千把塊,到現在還打饑荒。”

他晚上登門的時候,兩口子居然就著醬油湯吃白飯。

“還有老劉,一家子七口人擠在雜物間裡頭。昨晚上外頭下大雨,家裡下小雨。今天老頭子就發高燒,還硬撐著不肯去醫院。他沒的報銷,怕花錢。”

“我家老四你也不是不清楚,秀芬農業戶口,在江州城根本找不到正經工作。他們那個街道工廠正式職工都發不出來工資了,何況她還是臨時工。”

侄兒侄女都是上學正用錢的時候,老四兩口子好幾年過年都沒添件新衣服了。

車間主任登門,朋友跟弟弟幾家人都羞得恨不能挖地洞。

可沒錢是真沒錢,他們也變不出來錢。

車間主任看著心酸,索性直接拿了相同麵值的股票來銷賬,就當自己是借錢給國家了。

自古忠孝難兩全,當了好哥哥好兄弟,就難以當好丈夫。

車間主任的老婆氣得要冒煙,就他古道熱腸,就他兄弟情深,就他高風亮節!要是當時就買好三大件的話,哪裡還至於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

旁邊有人過來勸。結果不勸還好,越勸車間主任老婆哭得越厲害。她願意當惡嫂嫂擠兌小叔子跟妯娌?她願意逼到朋友家門上去?可她家也要關起門來過日子啊。

蘇木聞聲探進去腦袋聽了半天,沒整明白兄弟姊妹的恩恩怨怨,就聽到“股票”兩個字。

他直接拍出一千三百塊錢的信封:“好了,嬸嬸你彆哭了。這些錢能買多少股票,你讓叔叔兌給我就行。”

車間主任的老婆哪裡好意思占小孩子的便宜。

眼下股票在大部分人眼中跟國庫券一樣,都是國家問老百姓借錢搞建設。鬼知道這些紙什麼時候能變成錢。

要真這麼好,國家能拿愛國大義強行攤派下去嗎?但凡要愛國,都得做好犧牲的準備。

蘇木這麼一說,車間主任的妻子倒沒臉再吵。

她趕緊抹乾淨眼淚,將孩子的信封往回推:“沒事,嬸嬸就是跟你叔叔拌兩句嘴。你趕緊把錢拿給你嬢嬢存起來。你爸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你身上帶這麼多錢,碰上小偷怎麼辦?”

蘇木搖搖頭:“沒事,我爸臨走前就想收集股票來著。結果雜事多,一直沒顧上。”

旁邊過來勸架的人立時了然。

早幾年,□□時期的郵票已經好幾百塊錢的外彙券才能買一張。這兩年,80年發行的猴票更是備受追捧。

看來何半仙另辟蹊徑,把股票當成郵票收集,指望著有一天能發財。

這種虛無縹緲的事,從來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不定就叫何半仙撞到寶了呢,人家願意,他們也沒攔著的道理。

車間主任夫妻還是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有點兒趁火打劫,哄騙了小孩子的意思。

最後夫妻倆給蘇木按照票麵價值打七折,一千三百塊錢愣是換給他一千九百塊的股票。

末了,主任老婆又咬咬牙,再塞給他一張一百塊麵額的股票,算是湊成二十張整數。

車間主任從朋友家拿股票抵債的時候,朋友堅持按照國庫券黑市八折兌換的原則給的股票。

現在,人家何半仙父子倆願意伸這個手,他們再打一成折扣。

旁邊有手頭寬裕些的,也三十五十的湊起來,半開玩笑地表示他們也收藏個新鮮玩意兒,將剩餘的股票給買走了。

攤上買股票算倒黴,大家能幫一把是一把。

一場家庭糾紛就這麼消弭於無形中。

林蕊“啪嗒啪嗒”地下樓來,隻看到大家散場的畫麵,滿心疑惑地催促蘇木:“你乾嘛呢,快點兒上來,媽下的麵條都要坨了。”

原本下晚自習後,林蕊都是拉著蘇木一塊兒上樓吃夜宵。

今晚她內急,到了筒子樓就衝上去解決三急問題。見蘇木久久不上來,她媽又在催,她這才跑下樓找人。

車間主任正要關自家門,看到林蕊,趕緊交代:“跟你媽說一下,給蘇木弄本集郵冊子,彆讓票還潮。品相不好,後麵不好出手。”

林蕊滿頭霧水,胡亂應著,直接拖人往樓上走:“什麼郵票啊,你還集郵啊?”

現在集郵是熱門愛好,每當發行新郵票,郵電局門口都會排成一條長龍,大家爭相購買。

林蕊第一次見到這架勢的時候,還以為購物狂潮連信封跟郵票都不放過。

蘇木搖搖頭,隨手將全部家當換來的二十張紙隨意往林蕊手上一塞:“給你。”

“什麼啊,這是。”

此時的股票還是實物票證,看上去跟鋼鐵廠的飯票有點兒像,每一張的麵值都是定額的。

樓道間燈光昏暗,林蕊將票證舉到眼前勉強辨認出“股票”兩個字,再反過來看背麵,蠅頭小字寫著“不記名不掛失”。

她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茫然地抬起頭看蘇木:“股票?”

蘇木點點頭:“對啊。”

林蕊有點兒犯傻:“你問他們買的?你買這個乾嘛?”

蘇木肚子餓了,急著去吃嬢嬢做的打鹵麵,一邊往樓上奔,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買給你玩兒啊,你不是想要股票玩嗎?”

前麵都在孫澤跟前念叨幾回,說什麼要有門路買到股票就好。他還以為多稀罕的東西,原來跟國庫券長得差不多,就是張蓋章的紙。

嗐,早說嘛,他早點兒買給她就是了。這玩意兒黑市上肯定有,說不定一張外彙券就能換好幾張。還要她成天掛在嘴上叨叨個沒完。

林蕊捂著胸口難以置信。

媽呀,千金買一笑,這妥妥的霸道總裁範兒。

嘿,小子,你還說你沒暗戀我媽!你這是愛慘了她,時刻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蘇木羞憤難當。

蕊蕊實在太不純潔,老是說莫名其妙的怪話。

她想要股票,他手上有錢,那就買給她好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林蕊激動難耐,少年,你知道你此刻有多秒人嗎?天啦!比承包整個魚塘的霸道總裁還總裁。

男人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錢,而是願意為了女人花多少錢。就連那一米四的小個子都閃現出兩米八的高大既視感。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沒能追到我媽呢。”林蕊生怕叫其他人聽見,拽著蘇木胳膊,堅持要跟人家咬耳朵。

可憐少年郎已經麵紅耳赤到快要爆炸,說話都咬舌頭:“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