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的男音娓娓道來,然而沒說兩句便蹦出來一句驚天炸彈。

【其中最讓人惋惜的,就是大秦在如此製度下,僅僅傳至秦二世便王朝覆滅。】

扶蘇宛如遭到雷擊,僵在原地。

他甚至還沒搞懂,為何蒙將軍的帳中會出現這樣神奇的物件,是方士的術法?亦或是外界傳來的新鮮事物?

——那這也有點太新鮮了,此幕光滑如水,其中音畫好似親臨其境,堪稱神跡。

莫非當真是神仙降臨?

然後那個清亮透徹的男聲便說了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話。

“僅傳至二世?我……我?”

他瞠目咂舌,和蒙恬來回交換了七八個眼神,才找回自我來:

“荒唐無稽,淆惑視聽之言,大秦分明正如日中天,外敵亦不敢來犯,覆滅何談!”

蒙恬對這番話很是讚同,作為率軍多年的將領,他對自己所堅信的事物有十足的恒性,所以並不將“二世而亡”的論調放在心上。

他抱拳道:“公子無需多慮,蒙某在上郡一日,匈奴便一日不得來犯。至於始皇帝陛下——自然是長命百歲,壽與天齊。”

蒙恬按住腰間的劍柄,抬起一隻腳便要呼喚帳外的親兵,將這團妖邪的東西趕走。

扶蘇還未來得及再和蒙恬客氣幾個來回,天幕已經在繼續發表更多讓這個生長在儒生圍欄裡的公子大跌眼鏡的言論。

聽到溫潤的男聲開始編排起扶蘇爺爺被呂不韋帶了綠帽子的時候,蒙恬一個左腳絆倒右腳,差點摔下來。

堂堂一代名將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帳外的親兵聽見聲響,紛紛要疾步而入一探究竟。

“出去!都出去!”

蒙恬一張原本方正堅毅的臉,此刻漲得通紅,他遣散親衛們,回頭才發現公子扶蘇已然是徹底呆住了。

天幕裡飄過一行文字:

[VIP嬴政(金色):天道不公啊!朕為……緣何讓朕的天下,亡在這不肖子孫手裡!]

扶蘇雙眼緊盯著那句“不肖子孫”,臉色煞白。

是父皇說的……果然父皇始終是不希望自己作他的繼承人的,竟然會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言,認為大秦要亡在我的手裡。

縱使政見有所不合,秦始皇一紙調令便把扶蘇派來了上郡,但扶蘇始終心念著君臣父子之情。

在上郡隨軍的這一年,他懷疑過自我,是在蒙恬和與儒生們的通信中逐漸寬慰過來——仁孝兩難全,但父皇也許隻是為了讓自己在上郡有所磨礪。

石火電光中,扶蘇已經產生了一種被父皇拋棄的惙怛傷悴來。

但這份思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因為天幕裡又飄過幾條趙高與李斯的“發言”,對自己的滔天罪行供認不諱。

天幕對彈幕的回應很快,什麼“亡秦者胡也”、“亡國之君胡亥”倒豆似的砸下來。

扶蘇心情跌宕有如乘坐過山車,隻見他捂住胸口,痛心傷臆地望向身邊同樣呆若木雞的將軍。

“蒙將軍……怎會是胡亥?”

沒等可憐的蒙恬搜肚刮腸,想出一套合適的說辭安慰失魂落魄的長公子,這道天音又陸續說明了“死而分地”、“鹹魚醃屍”……以及“扶蘇之死”。

扶蘇:“……”

他現在是真的相信這是有神仙在指點迷津了——雖然這位神仙說起話來……有些夾槍帶棍的。

至於自己抹脖子自儘這件事……感覺也不是乾不出來,方才父皇一句“不肖子孫”便已是讓自己萬念俱灰,存了死誌。

再到後來聽著天幕一路詳述到胡亥殘害手足的時候,扶蘇蒙恬二人都已經聽得有些麻木了——在二世而亡,三年分崩離析的背景基礎下,不管胡亥做什麼都好像變得可以接受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縱使和父親的治國理念截然不同,但扶蘇也是大秦帝國親手培養的第一繼承人,這位皇子和遠在鹹陽的父親一樣,憑借敏銳的政治嗅覺捕捉到了天幕所言中暗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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