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呆了的小彪剛想把蘋果搶回來,那個女孩子居然把鼻涕擼在了蘋果上。
小彪看到那管黃鼻涕,又看看那個女娃用來擦鼻涕而顯得鋥光瓦亮的袖子,他默默地走開了。
今天一早,站在門口迎接同學的小彪又看到了那個小女孩,他下意識地往老師身後一躲,在老師身後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著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齊耳短發,鼻子下照例是兩管鼻涕,小彪看見她突然間停下了腳步,靜靜的呆在原地兩秒鐘。
小彪看著她的鼻涕一直流到嘴巴邊,隻見她伸出舌頭“哧溜”兩下,把鼻涕吃了下去,小彪抖了兩下,往老師身後躲得更嚴實了。
“哎喲。”老師也看到了這個女娃的動作,她詫異地說:“喬回花同學,鼻涕可不能吃的,要擤出來,你沒帶小手帕嗎?”
“帶什麼手帕?那是資產階級嬌小姐的作派,我們
無產階級的接班人,怎麼能做這種事?”隨同小女娃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她責備地看了一眼老師,似乎老師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老師被噎了一下,沒敢再出聲,中年婦女沒有放過老師,她牽著女孩的手,走到老師麵前:
“你是小花的老師吧?你說的鼻涕不能吃,我們也是讚同的,可是小娃娃肚子餓呀,要不,今晚放學,你多發點吃的,讓她帶回家,這樣早上能頂頂饑,她就不會吃鼻涕了。”
老師姓藍,是一個剛當上老師不久的小青年,她聽了這話,忍不住倒退了兩步,差點踩到了小彪。
“你是喬回花的家長?你好,我是藍老師。”小藍老師定了定神:
“學校發的飯食都是有定量的,並不負責小朋友回家吃的那一餐,所以不能發多一份讓她帶回去。”
中年婦女失望地說:“這樣啊?我隻是她伯娘,我小叔子,就是她父母都死了,現在她是寄養在我們家,我們家的糧食也是定量的,她又沒有糧本,你們育紅班不管的話,那不是要餓死她?”
“她一個小女孩子,能吃多少?你們大人每個人省下一口,她不就飽了?”小藍老師驚訝地說。
“哎喲,這話你都說得出口?”中年婦女一拍大腿:
“每個人的口糧都是限額的,大人吃飽了飯,才能參加革命生產,餓著肚子去革命,能乾得好?你這是打算破壞革命生產?”
小藍老師不敢再接話,這頂大帽子,她可不敢戴。
“黎小彪,你躲在藍老師背後乾嘛?這個女同學,昨天下午搶你蘋果吃,你不告訴她家長?”狗蛋走了出來,他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通,
“讓她家長好好批評她,老師都說了:小時候搶人家的小東西,長大了就會搶國家的大東西,一定要防範於未然,懂不?”
“我們要挽救這個喬回花同學,防範她往不好的方向成長。”
狗蛋口齒伶俐,條理清晰,這麼長的一段話,他一分鐘之內呱啦呱啦地就說完,偏偏聲音又很響亮,過往的小孩和家長,都側目看向喬回花。
“你這小家夥,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家三代貧農的成分,人窮我們誌不窮,小花怎麼可能搶人家的蘋果吃?真是的,你是誰家的娃娃?你爸媽沒教過你不能亂說話…”中年婦女沉下臉來教訓狗蛋。
“搶了,大伯母,我肚子好餓,老師隻給半個蘋果,我吃完了自己的,還是很餓,我就搶了他的。”喬回花用瓦亮的袖子裡的手指向小彪,說完又舔了舔滑落下來的鼻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