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筆仙說完他所謂的心願後,包括小饕餮在內的玩家們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們不僅是因為想不出破解困局的方法，更是被這個守關怪物的無恥給震驚了。
過了好半晌，賀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近乎自言自語道，“原來程文他就是這麼被困在副本裡變成厲鬼的……”
“誰？你說誰被我困在副本裡？”筆仙聽完先是一愣,隨即笑開了，“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那個傻子啊。”
“你說誰傻子？”趙元宏不滿地叫道。
“他難道還不夠傻嗎？明知自己的生死都捏在我手裡,還敢向你們報信,差點壞了我的好事。”筆仙冷笑。
“你把程文怎麼了？”賀存想到昨夜周程文消失時的那一幕,心中頓時一緊，連忙追問,“你殺了他？”
“應該沒有。”倒是陶小冀先一步回答了他的問題,“世界重置後,我在教室後麵看到周程文了。”一個年輕的學生模樣的周程文。
賀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稍微冷靜下來,是他剛才太過心急了,“也對，筆仙的心願是讓玩家在副本裡陪他，再加上契約的約束,應該不會……”
“嗬。”筆仙冷笑著打斷賀存的話,“我的確沒殺他,卻跟契約無關，我得跟你們聲明兩點，第一，契約並沒有規定我不能殺人，這第二嘛……”
“你未免也太高看你那位朋友了，你以為我這麼弱，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逼我動用契約嗎？”
筆仙的這番話頗有一些信息量，韓子懷愣了愣神，想起了鬼模樣的張宋冬，那時陣法還未啟動，他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契約才滯留在副本裡的，也就是說……
“我明白了。”韓子懷猜道，“或許我們從進入副本起就已經被你困住，哪怕沒有契約，我們也無法離開這裡，契約隻是雙重保險！”
筆仙嘴角輕勾，但笑不語。
韓子懷並不在意筆仙的態度，他眉頭緊皺，大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運轉，他總覺得自己還是忽略了什麼。
“不用掙紮了，你們走不掉的，我讓你們留下你們就得留下，什麼道具都不管用。”筆仙嘻嘻笑著說，“所以，乖乖讓我將你們也變成厲鬼，從此以後在美麗的校園裡一起生活，無憂無慮地生活。”
“好啊，不走就不走！”小饕餮擼胳膊挽袖子，他要讓筆仙知道強留一隻饕餮的後果。
賀存和趙元宏同樣不願束手就擒，他們拿起武器，心中想著哪怕即將被困在副本裡直到死，也要先酣暢淋漓地報完仇再說。
隻有韓子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感覺筆仙剛才說的這句話有點奇怪，照理說，遊戲給他們安排的身份本來就是厲鬼，何談乖乖讓筆仙將他們變成厲鬼的問題？
除非……除非筆仙口中的“厲鬼”和他們現在所處的狀態不一樣。
想想也是，這個副本裡的厲鬼沒有自我意識，任由筆仙控製，一個個都跟提線木偶似的，當然跟他們不一樣。如果換作以前，韓子懷會用一句它們是NPC來解釋，可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那些厲鬼裡其實藏著不知多少像周程文一樣的玩家。
所以可以推斷，現在筆仙雖然能將他們困在副本裡，限製離開的自由，卻做不到控製他們，隻有通過某種方法才能將他們徹底變成沒有自我的厲鬼NPC。
至於這個方法是什麼，韓子懷聯想起不久前在林邊看到的，臉色蒼白、神情詭異的厲鬼張宋冬……
等等，張宋冬？！
他終於發現自己忽略了什麼了！
韓子懷轉過頭，興奮地對玩家們說，“我想到了，我們還有希望，我們還有希望！”
“什麼希望？”小饕餮追問。
“其實我們現在沒有被真正困住。”
玩家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隻有死過一次，我們才會變成這個副本裡的厲鬼NPC，就像張宋冬一樣。”韓子懷說，“所以我們現在的身份還是玩家。”
“那又怎麼樣？”賀存不解地問，就算他們知道一旦被殺會變成提線木偶般的NPC也沒有用啊，因為如果找不到離開副本的方法，他們就必須一直心驚膽戰地活著。
而玩家們離開副本隻有三條路，第一完成任務通關，第二被殺後任務失敗，第三使用強製脫離道具，很顯然，這三條路都被筆仙堵死了。
“不，我們還有另一條路。”韓子懷眯起眼睛，肯定道，“被誰殺死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陶小冀撓撓頭，想起自己在上一個副本的操作，“你是說自殺？”
“當然不是。”韓子懷搖搖頭，說，“你們還記得周程文給咱們留下的訊息嗎？”
昨天晚上，周程文幻化的厲鬼在臨死前曾留下三段話，分彆是：“陷阱”、“茉陰”、“千萬要讓校長殺掉你們”。
“千萬要讓校長殺掉你們……”賀存一下子抓住了重點，“是校長！關鍵是校長？”
“沒錯。”韓子懷點頭說，“昨晚，張宋冬和袁瞳都被殺了，今天袁瞳消失不見，張宋冬卻以厲鬼的身份留了下來，張宋冬顯然被變成了NPC，至於袁瞳，我猜她已經因為遊戲失敗脫離了副本。”
眾人聽完若有所思，小饕餮這時也想起來昨晚重置前，他在朦朧中看到的景象，一束接引玩家的白光從天際落下，帶著袁瞳的靈魂飛向世界外，而張宋冬死時卻什麼異常也沒有，可見韓子懷的分析是正確的。
“明明都是死，結局卻不同。”韓子懷抿緊嘴唇，“他們之間的區彆就在於，張宋冬死於厲鬼掏心，袁瞳卻是被校長殺死的。”
再結合周程文留下的訊息，他們顯然能得出結論。
“這個副本雖然無法通關，卻有脫離的方法——被校長殺死。”韓子懷斬釘截鐵道，“我說的沒錯吧，筆仙？”
“沒錯，你說的完全正確，被校長殺死是你們離開這裡的唯一一條道路。”筆仙坦然承認，他的世界是一幅畫，萬物都由墨水構成，玩家變成的墨鬼不死不滅，隻有當他主動收回墨水時，玩家靈魂才會因為失去支撐體而脫離副本。
“我的好同桌，你知道嗎？我其實是給過你機會的。”說到這裡，筆仙突然轉頭看向小饕餮，用沈正陽的聲音說，“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把指引‘校長’的照片放在了你身上，讓你離開這個世界。”
最開始，筆仙是想踢走小饕餮的，不僅因為他太不識趣，更因為某種詭異的直覺。
可惜後來陰差陽錯，照片落到了紅衣女鬼身上，紅衣女鬼是名被困許久的老玩家，借這個機會離開了副本，陶小冀卻沒走成，並因此正式走進了筆仙的視線。
“你不怕厲鬼，記憶似乎也不受重置影響，我對你很感興趣，打算好好研究研究，可沒想到……”說到這裡，筆仙想起自己‘一時被坑一時不爽，一直被坑頭發不長’的慘痛經曆，幾度哽咽，含恨道，“我可是隻善解人意的筆，既然給你機會你不走，那就永遠彆走了，留下來做我的出氣玩具吧。”
“還有你們，”筆仙又對其他玩家說，“就算你們發現了離開的方法又如何，彆忘了校長是我的一部分，我不動用他，你們便永遠不會有機會被校長殺死。”
“哦，對了，也不能說是永遠。”筆仙話鋒一轉，陰測測地說，“等下一批玩家出現，說不定我會放了你們，畢竟總玩一樣玩具也是會膩的。”
“不對。”韓子懷突然打斷筆仙，“真相是，我們其實不需要等那麼久。”
“你發現了什麼？”賀存覺得韓子懷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有了發現才會這麼說。
“從剛才起，我就感覺很奇怪。”韓子懷的聲音有條不紊，對筆仙道，“這個校園可以說是你建造的遊樂場，你喜歡將玩家變成沒有思想的厲鬼，供你驅策控製，或者用你自己的話說，變成你的傀儡玩具。”
“可正如你說的，總玩一樣玩具是會膩的，舊玩具總不如新玩具好。”
“是啊，那又怎樣？”筆仙反問，他這句話難道有問題嗎？
“俗話說的好，小孩子才做選擇。如果我是你，玩具舊了就舊了，為什麼要扔掉呢，放在角落裡吃灰不好嗎？”
“嗬，所以你不想讓我扔掉，想永遠留在這兒？可以啊，我當然能滿足你。”筆仙桀桀怪笑起來。
韓子懷不為所動，仍繼續著他的分析，“因此我猜，你一定有非扔不可的理由，比如，這個世界的容量是有限的，不允許你新舊‘玩具’一起保留。”
筆仙的笑容漸漸收斂，顯然被韓子懷猜中了，卻強撐著說，“那又怎樣？即使我的世界容量有限，再裝下你們四個還是足夠的。”
韓子懷聞言似笑非笑地盯著筆仙半天，把後者看得直發毛。
“你到底想說什麼？”筆仙惱羞成怒。
其他玩家們也不解地看過來。
“一般人得到新玩具時會有兩種選擇。”韓子懷說，“如果玩具箱有空位，直接放進去，如果玩具箱滿了，那就挑一個最不喜歡的舊玩具扔掉，倒出空位。”
“可你又是怎麼做的呢？你竟然選擇直接將新玩具扔掉。”
第一天晚上筆仙選擇踢走陶小冀，第二天晚上則把目標轉移到了袁瞳身上。
“你可彆跟我說，舊玩具太好了，你一個也舍不得扔。”韓子懷說。
筆仙有些氣短，“我、我、我念舊不行嗎？我不舍得扔掉舊玩具倒位置。”
“哦？倒位置啊……”韓子懷拉長尾音，得逞地一挑眉，“可是你剛才說過，就算世界容量有限，再裝下我們四個也綽綽有餘，這說明你完全能夠選擇新、舊玩具都要，怎麼又必須倒位置，是不是前後矛盾呢？”
筆仙：……靠，被他套路了！
終於扳回一城，韓子懷神清氣爽，語氣越發篤定道，“所以你一定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讓我猜猜看，是不是玩家進入遊戲後，你每晚必須選擇一名新玩家讓校長攻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