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沉默了一瞬間,繼續說道:“聽說你入了族譜,未改姓,而是加了個趙姓,如今名為趙顧時?”
顧時:“嗯。”
二人徹底陷入了沉默,良久,趙淵臉上的表情也冷淡了許多,他緩緩開口,眼神帶著多年養尊處優的優雅和威勢:“你看起來,對朕有意見?”
“嗯。”
顧時確實不喜歡這個人,尤其是在皇宮中住了一段時間,明裡暗裡打聽到了那些往事的時候。
攝政王以前和小皇帝關係親昵,後來突然將攝政王抓入了刑部大牢,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而顧時遠比他們看的多,他知道,趙淵怕是早就起了殺心。
和藺寒川初次見麵的時候,藺寒川穿著一身女裝,便是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殺。
顧時尚且年輕,身後又有藺寒川為他撐腰,就算麵前站著皇帝,他也絲毫不帶害怕,隻有避之不及的厭惡。
“是因為攝政王?”趙淵猜測。
這次顧時沒有祭出自己的一字真言,而是目光冷冷的看著趙淵。
趙淵也不以為意,他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顧時幾個來回,最後落在顧時的眼睛上:“你可知,朕當年繼位的時候,也是十五歲……與你現在,差不多一般大的年齡。”
“你到底要說什麼?”眼看趙淵有回憶往事的架勢,顧時直接打斷了他。
就算趙淵此時已經被架空了,但他到底是皇帝,皇宮是他的地盤,沒人能趕他走,顧時隻能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朕當年,也如你一般信任他。”趙淵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說道,“可惜,權勢迷人眼,朕終究是皇帝,而他是攝政王,我們隻能漸行漸遠……皇帝和攝政王,利益相悖,走到這一步也是理所當然……”
“我不會。”顧時突然開口說道,他麵孔還有些青澀,眼神卻灼灼有神,“就算我當了皇帝,我也不會不信他。”
“他從未被權勢迷了眼,被迷了眼的是你。”
顧時站起身,他走到趙淵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你信自己的母後和外公,不信他,所以你們才漸行漸遠,他卻沒變過,他心裡有大綏,有邊疆,有天門關,以前可能也有過你,但現在沒有了。”
“你覺得他將你當傀儡,我卻不怕當傀儡,可惜,他不想我當什麼傀儡皇帝,他隻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好皇帝,就不該有攝政王。”趙淵冷笑一聲,尖銳的說道。
“他也不想當攝政王,待我熟悉了朝政之後,他便會將政務交還於我。”顧時認真的說道,“是你自己羽翼不豐,擔不起整個大綏,他才一直沒有辦法丟下攝政王的名頭。”
趙淵注視著顧時,眼神複雜。
趙淵隻知道有顧時這麼個人,直到這兩天,他稍養好身體,才第一次來和對方交涉,他以為這個出身民間的皇太弟會是怯懦無能的性格,卻未曾想到,竟然如此坦蕩大方。
他不像皇宮中長大的孩子,心思深沉,無論什麼事情都不露神色,他的喜惡都清楚明白的寫在臉上,反而讓他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真誠。
而他對攝政王……趙淵承認,他不甘心,不甘心極了,不僅僅是皇位,還有攝政王。
而顧時的所有話,恍如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
以前趙淵尚且能告訴自己,他與攝政王路不同,就如一山不容二虎,隻能留其一,所以他狠下心,忽視了心中的不舍,對攝政王下了死手,最後敗了,他也並不後悔。
可如果戚長風當真沒有反心,那他……卻是親手推走了唯一愛他這個人,而不是愛皇帝的人。
趙淵心中掀起萬丈波瀾,可他表麵依舊不動聲色:“你如今年幼,可以如此天真,待你真的繼承帝位後,你就不會忍受有個攝政王一直踩在你的頭頂了,古來帝王皆如是,你也不會例外。”
放完狠話,趙淵伸手招來站在門外的小太監,扶著自己離開了,他來的突然,走的匆忙,顧時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來乾嘛的。
難道是為了挑撥離間?顧時不解。
一連走出了很遠,趙淵才停下腳步,他苦笑一聲:“ 最後竟是朕落荒而逃。”
攙扶著他的小太監沒有說法,他知道趙淵隻是想訴說。
“我當真……做錯了嗎。”趙淵喃喃,他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的道路有些模糊,正要擔心是不是毒入眼睛時,他聽到了小太監驚恐的聲音。
“陛下,您,落淚了。”
趙淵摸了摸臉頰,才發現自己滿臉濕潤,他想笑一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數年中他以為自己早已忘卻的記憶如數湧入腦海,他驚訝的發現,原來他沒有忘,他一直都記得,如此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這兩天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