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盧元康前,她也想過,忍一忍,待她有了萬全準備,再將盧元康提入京來,當著眾臣與皇帝的麵,讓他將過往之事說一遍,這比區區一張供狀,有用得多。
可這念頭一生出,她又想,盧元康治下的百姓怎麼辦?盧元康是奸邪鄙嗇之人,盤剝百姓,逼死良民,治下百姓多次求告無門,已是心灰意懶。
她若忍了,百姓也得跟著忍。一日做不好準備,百姓便受他一日盤剝,一年做不好準備,百姓便受他一年盤剝,倘若如此,她良心安否?
明蘇做不到,不知便罷,知道了,她便無法放任那一州百姓不顧。
於是她便欲設法,定下盧元康的罪。盧元康犯下的罪,已足他死上萬次,但明蘇打算先記下他這條狗命。
她令安插在五皇子府上的內應,到皇子跟前稍加挑撥,將他激出心氣來。隔日五皇子便上奏皇帝,懇請恩準重審盧元康之案。
皇帝允了,且下詔三司會審。
三司之中,刑部尚書明麵上哪頭都不靠,大理寺卿是五皇子的人,至於禦史中丞則是曆經三朝的老人了,素來隻愛和稀泥,極少有什麼主見。
五皇子就不信了,這等形勢下,還能爭不過明蘇。
明蘇正好何意,一麵咬死了認證物證具在,盧元康罪該萬死,不罪及家人已是朝廷開恩,盧元康這罪臣必得判個斬立決;一麵又令刑部尚書求情,稱盧元康其行可恨,卻也非自來便是盤剝百姓的貪官,也曾做過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減輕罪罰。
五皇子自不肯應,非說鐵證是偽證。
鬨了半月,最終定了盧元康之罪,判的卻是流放三千裡,永世不得召回。
明蘇忙完了,依舊將那供狀好好地收了起來,這是後路,若盧元康來日出了什麼事,還是得靠這紙供狀告訴世人,那一年之事真相究竟如何。
她做成了一件事,心裡怪高興的,皇後派人來召時,她也就去了。
仁明殿中,皇後已烹好了香茗,候她多時了。明蘇到了,先朝她行了禮,而後坐下了,往壺中瞧了兩眼。
皇後心傷了半月,待明蘇到了她麵前,她反倒說不出話來了,默了默,方斟了盞,端到她麵前,溫聲道:“聽聞公主近日繁忙,不知忙的是什麼事?”
她顧著宮中,暫且分不出神來留意宮外,且信國殿下與五皇子相爭多年了,這一回並未引起什麼大風浪。於是皇後竟不知明蘇近日忙的什麼事。
明蘇抿了口茶,細細品過,直至回甘,方道:“不是什麼大事,與五皇兄起了些不快罷了。”
皇後便笑了笑,明蘇說到五皇兄時,眼中有些陰鬱,她還是不喜歡五皇子。
“你身上係著朝廷蒼生,忙起來自是腳不沾地,但也彆忘了自己的身子,要好好吃飯,夜裡也彆睡得太遲。”皇後囑咐道。
她有些嘮叨,但明蘇心情好,並未與她計較,隻是聽到皇後說她身上係著朝廷蒼生時,心頭驀地一熱,這京中,哪個不說她弄權營私,是大惡之人。
明蘇警惕得很,認定皇後必是有心奉承,說好聽的話來勾引她,她哼了一聲,淡淡道:“娘娘謬讚,結黨營私兒臣擅長,朝廷蒼生太重,兒臣當不起。”
皇後便笑了笑,一點也不生氣,隻柔和地看著明蘇,好似是看一個愛麵子的孩子。
又開始了。明蘇心中瘋狂皺眉,很是不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人竟如此勾人,毫不收斂。
她已去過妓館了,也細細地比對過,旁人都不勾人,隻有皇後,總是這樣看她,明目張膽的勾引。
明蘇不說話,板著臉,又飲了口茶。這茶烹得極好,用的當是城外都泉之中的泉水,茶葉自不必說,必是進貢的珍品,器皿用紫砂。入口初嘗有股清冽苦澀之味,猶如夜間烏雲突來,狂風四起,待回甘,又似撥雲見月一般,輕輕渺渺,水煙澹澹。
明蘇品完了一盞,再倒,忽覺殿中有些靜。她不由看向皇後,皇後也在瞧她,仍舊溫柔寬和,唇畔帶了些笑意,可眼底卻難掩黯然。
明蘇不喜歡皇後那樣看她,她心中莫名地想起阿宓。很奇怪,皇後總讓她覺得熟悉。
“你……”見她看過來,皇後開了口,隻是一開口,她便好似遇上了什麼難言之隱,頓住了,明蘇也沒催促,自倒了盞茶。
皇後斟酌許久的語氣,方好似隻是出於長輩的關懷一般,問道:“聽聞你半月前,留宿妓館,可是妓館中有什麼相熟之人?”
明蘇的神色頓時沉了下來:“兒臣的私事,與娘娘無關。”
怎麼會無關。皇後神色一頓,勉強維持住鎮定,道:“你時常出入妓館,總歸不好,若是裡頭有合得來的人,不如接出來,另置一宅。”
她那時候,是不好贖,妓館與教坊卻不同,是可以贖身的。
皇後這般說,既是試探,也是真心。若是沒有那樣一人,明蘇自然會拒絕,若有,一直在裡頭也不是辦法,不如接出來的好。
隻是話說完,皇後便覺心痛難言,她看著明蘇,等她回答,也是等她一個宣判。
若她真的有了喜歡的女子,她自然不會再攪擾。隻是半月時光漫長,足夠她想許多,她忍不住去想是否當真有那樣一名女子,她是什麼模樣,待明蘇好不好,明蘇在她身邊又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那人稍稍一靠近,便會使得她臉紅發呆,說不出話。
興許當初明蘇待她毫無保留,將她視作性命一般喜歡敬重,以致如今,哪怕她真的移情彆戀,她也生不出怨恨,隻盼著她能好好的。
明蘇有些奇怪,她要入妓館也好,去教坊也罷,總歸是她自己的事,皇後一味詢問,是否管得寬了些。
皇後猶看著她。
明蘇也回視她,忽然很不自在,皇後依然是端莊溫和的模樣,甚至連唇畔的笑意都與尋常無異,可明蘇不知怎麼,卻覺得皇後很傷心。
她沉默了片刻,也不彆扭了,好好答道:“沒有合得來的人。”
皇後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溫水包圍,她禁不住笑了一下,歡喜得緊。可下一刻,那溫水似乎被人換做了酸醋,皇後又覺酸溜溜的,她問道:“那公主在留人待了一夜,是聽她唱曲嗎?”
是那位姑娘唱的曲很好聽,引得明蘇逗留嗎?
明蘇道:“不是。”她是辦大事的人,怎會憊懶到聽一夜的曲,明蘇不太高興,感覺被小瞧了。
“那是談了一夜天?”皇後又問,待了一宿,房中燭火也亮了通宵,總該做了些什麼吧?
明蘇更是不悅,她沒工夫聽曲,自然也沒工夫與不相乾之人談天。
她不願聽皇後再猜了,板起臉來,認認真真地告訴她:“我忙得很,哪有什麼閒暇聽曲談天?我改了一夜的戲本。”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第一個跟自己同人文吃醋的正主,我想采訪一下,皇後有什麼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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