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1 / 2)

晨昏 若花辭樹 9452 字 4個月前

() 明蘇一個激動將手中的柳葉揪了下來。

不錯, 若是魂魄附身,那便能解釋為何性情相似,可相貌、聲音卻渾然不同了。

她隻覺得什麼都想通了,興奮之下, 將手邊那根柳條上的葉子都薅禿了。她全然沒想過過世五年的人占了旁人的身子重返陽間是一件何等奇詭、恐怖之事,隻想她摸到眉目了。

一個興奮之下, 她將柳枝揪斷了, 轉身就朝仁明殿去。

幸好是夏日,時辰雖不早, 天還亮著, 乃至猛烈的陽光也和煦下來, 微微地照耀著, 溫柔地將人、樹木、花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一路過去, 這條走了無數回的宮道還是熟悉的模樣, 可卻又哪裡不一樣了, 草木更綠, 花兒更紅,連鋪在地上的石板都是溫潤好看的模樣。

明蘇提著柳枝, 一路奔到仁明殿,殿門口的內侍要替她稟報她也沒理, 一路闖到殿中。

殿中一名眼生的給事正向皇後稟事,見信國殿下闖進來,便停下了,朝她望來。皇後站在窗前背對著殿門, 聽聞動靜,回過頭來,見是她,便與她笑了笑,回頭低聲說了句什麼,給事便退下了。

明蘇急惶惶地衝來,到了皇後跟前,反倒不知說什麼。

皇後迤邐走近,裙擺翩躚,笑望著她,道:“急急忙忙地闖來,怎麼到了跟前,又不說話了?”

她說著,目光下移,看到了明蘇手中的柳條,道:“你為何抓著根柳條?”

明蘇聽到柳條,一下子就回了神,忙回身將柳條擲出殿門,擲得遠遠的,生怕這東西傷到了阿宓的魂魄。她走回來,到鄭宓麵前,又顯得拘謹,搖搖頭道:“隨手折的。”說罷仍是怔怔地看著她,就像是她從未見過這人一般。

鄭宓見她如此癡傻,也不知她是怎麼了,走上前,試探著碰一碰她的肩,明蘇沒有躲,鄭宓便順著她的手臂滑下來,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有些汗,**的。

“你是怎麼了?”鄭宓問道。

明蘇緊張地抿了下唇,緊盯著她,欲道,我知道你附在旁人身上的秘密啦。可話未出口,她突然想起,這隻是她的猜想,皇後還未承認。

這半年探尋推測,明蘇已極為肯定,皇後便是鄭宓,隻是她想不明白這是如何做到。眼下一切都通了,明蘇倏然間覺得委屈,為何你就在我麵前,卻不肯相認,難道那夜小客舍中所說的話都是哄我的嗎?那為何又要收下我的小貔貅?

“兒臣欲向娘娘求一幅墨寶。”明蘇說道,“兒臣近日常覺迷茫,想求娘娘賜墨寶以作勉勵。”

她突然趕來,突然要墨寶。鄭宓隻覺不尋常,對上明蘇望著她的清澈目光,鄭宓恍然明白,她是要看她的筆跡。

她陡然間一慌,強自鎮定道:“許久不曾動筆,怕是寫不好看,公主不如等本宮練上幾日。”

“我就要今日,就要此時。”明蘇說道,執拗而任性。

鄭宓無措。明蘇卻步步緊逼,再問:“你給不給?”力逼著鄭宓向她表態。鄭宓便望著她,明蘇絲毫不懼地回視,這本該是有些霸道任性的,可因她抿緊的唇角卻顯得十分使人心軟。

鄭宓想,明蘇必是發覺什麼了?可她又如何猜得到她就是鄭宓。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又看了看明蘇,問:“你真想要?”

明蘇毫不猶豫地點頭。

鄭宓早已命人自棠宅取了棠玉往日書寫過的書籍,將她的字跡臨摹得極為相似,足可以假亂真。她曾書寫了一封書信回去,連棠演都未瞧出端倪。

“好。”鄭宓應道。

明蘇倏然亮了眼睛,像是唯恐她後悔,大步走在她前頭,道:“兒臣替娘娘研墨。”

她顯是高興極了,語氣中都有幾分輕快,背影間是這一年來少見的歡欣。鄭宓走在身後,微微抬首,看著她的耳朵。記得小客舍分彆那年,明蘇的個頭還要比她矮上一些。五年過去,她卻是高出一截了。

明蘇笑吟吟的,不必皇後吩咐,自倒了些清水入硯,而後撚起墨錠研磨起來,一麵磨,她一麵道:“娘娘……”

二字出口,她打住了,手下動作不停,改了口:“你,想寫什麼都好,隻要是你寫的,我都喜歡。”

鄭宓已拿起筆了,聞言便是一頓。明蘇見她提筆,突然便想起來,有一回阿宓曾嘗試臨摹鄭太傅的筆跡,除了力道,有七八成相似,乍一眼看不出來。

她立即想起棠玉的那間閨閣中有一書架,上頭的書中有她的筆跡,皇後大可以命人將書取來,臨摹上數日,以她的天賦,必然很快就能仿出足以以假亂真的字了。

明蘇一慌,抬起頭來,看著皇後的眼睛,她眼中的目光是她發現的第一處像阿宓的地方。明蘇強調:“要你寫的,你的字,我才喜歡。”

她話中的意味太過明顯,鄭宓一怔,抬頭看她,卻看到明蘇的眼中隱有淚光。這一瞬間,鄭宓便知,明蘇什麼都知道了。

“要你的字。”明蘇又強調了一遍,一字一頓的,“不要彆人的。”

鄭宓握筆的手有了幾分顫意,斜陽晚照,窗外的竹子交叉生長,影子也隨意地往窗台上躺,明蘇就看著她,她眼中的目光漸漸地轉為哀求,便好似所有的希望都交托在她的筆下了。

鄭宓慌亂,隻覺手中的筆重逾千鈞,她低下頭,腦海無數念頭閃過,筆就要落下,忽然門邊來了一人,站在門外出聲:“見過皇後娘娘,見過信國殿下。”

鄭宓的筆停住了,望向門外,是趙梁。

紙上隻有一滴墨,是方才趙梁驟然出聲時,皇後失手點下的。明蘇握緊了拳頭,手心滿是冰涼的冷汗。

“小的莽撞,驚擾了娘娘與殿下。”趙梁賠笑著道,“隻是陛下急召,信國殿下快快隨小的前去麵聖吧。”

突如其來的召見,突如其來的打斷,明蘇滿心的膩煩,險些說出“中午不是見過駕了”?鄭宓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明蘇順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的勁道有些大,抓疼鄭宓了。不能鄭宓蹙一下眉頭,明蘇立即意識到了,忙鬆了手,指腹在被她握疼的地方輕輕地撫了撫。

“有勞中貴人走這一趟。”明蘇說道,鬆開了手。

鄭宓轉頭看她,看到她眼底壓抑的憤恨、狂躁。

趙梁在外做了個請的手勢,明蘇舉步,自鄭宓身邊走出。她走到門口處,鄭宓在身後道:“這幅字,來日再為公主書寫。”

明蘇腳下一頓,她知皇後此言是為安撫她,可因她這一句,她卻越發地急躁,越發地迫不及待,越發想要立即就看一看這具身軀裡的魂魄。

“多謝娘娘。”明蘇並未轉身,背對著皇後說罷,便走了出去。

離了仁明殿,焦躁之心不減,反倒越來越充斥胸口。

“無為山人本事高強,陛下服了他獻上的丹藥,精神好多了。”趙梁突然出聲道。

明蘇聞言,隻得轉了注意,笑著應對:“那就好。”

趙梁落後他半步,二人走得頗快,卻也不影響口中往來。

“中午才拜見過父皇,為何這時又有召見,可是父皇有什麼吩咐?”

趙梁低著頭,麵上始終笑吟吟的,微微屈下的腰顯出幾分卑微來:“這小的就不知了。”他說罷笑了兩聲,又道:“陛下聖心獨斷,小的哪能猜到陛下的心思。不過此次陛下隻召見了殿下一人。興許是服下丹藥,有了精神,想起殿下來了,宮裡宮外何人不知,陛下最喜歡的孩子便是您了。”

明蘇聽懂了,這是告訴她,皇帝服下丹藥,有了精神,心下又起了什麼算計,這才召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