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張靈湖的仇人(1 / 2)

付春花也嚇了一跳:“怎麼啦?”

王姐鎮定下來,神秘笑著擺手:“也沒有什麼,小聲點,我給你說啊!”她用眼神征得張靈湖的同意,才又把剛才客人給糖的事情說了一遍。

付春花聽了十分驚訝,也親自把那五斤奶糖檢查了幾遍。檢查的認真仔細,簡直要把腦袋埋進去了一樣。她半眯著眼睛,用充滿憧憬的語氣說著:“我早就覺得那個客人挺不一般的,反正就是說不出來的那種,那種乾淨勁兒,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麼乾淨的男的,不是說剛洗完澡那種乾淨,就好像是,好像是那種每天要洗兩遍澡,洗了一輩子的那種乾淨。”

這種事,在北方絕對是誇張的了,北方人好長時間才洗一次,洗澡的時候身上的泥需要特製的刷子才能搓下來。

王姐接著話說下去:“要說起講究乾淨衛生來,南方都是講衛生的,我婆家這邊的親戚呃,上海的,都是常洗澡的。這個(送糖的)人,你聽他口音是南方的?”

張靈湖搖頭:“聽著有些像本地人,京韻是有的。”

南方人就算是普通話講的清楚,也是很難學會這種京腔京韻的。每個地方的特殊的複雜的聲線,都需要那一方水土的長期潤養。

她說完這一句,忽然又有些不自信起來,那個人的聲音,又比一般的京韻淡了許多,就像一碗小米粥,加了一碗水,小米粥還是那個小米粥,棒子麵粥是裝不出來的,可是又比不加水的小米粥淡了很多。

王姐自管自的接著說話:“本地人啊,解放前,那這京城裡的本地有錢人,真是闊綽的不行,給過路人大把大把的撒銅錢都是常聽說的,更有一種大把的撒金子的,銅錢圓了,總是滾到地上,跑老遠,他們都把金子打成金葉子,金瓜子的樣子,一扔就是一大把。”

付春花聽著,忽然插嘴說:“那個都是封建糟粕,扔在地上讓窮人揀,說是賞錢,真讓我揀,我還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王姐很快又改口說:“說得對,現在大家都是革命同誌了,也說不上什麼賞錢,前三年,那時候你們還沒來,沒有趕上,也是咱們百貨大樓的一個同誌,去邊疆出差回來,帶了兩百斤葡萄乾回來,放在櫃台來,大家就那麼抓著,給吃完了。”

她舔了舔嘴巴,帶了點回味:“那個葡萄乾真是碧綠碧綠,外麵一層就跟那個打了蠟油一樣,油潤乾燥,扒開裡麵一看,都凝出糖粒子來了,吃到嘴裡,哎……”

付春花湊的近,咕咚一聲,咽了口水。轉眼看向蓋著牛奶糖的報紙。

王姐也看向奶糖,又看向張靈湖:“說到底,這個是人家僑胞送給小張你吃的,當然是你做主了!”

張靈湖語氣撒嬌:“我是參加工作才半年,沒有經驗,王姐教教我,一般都是怎麼處理好?”

王姐心裡有點歎氣,這孩子還是太老實,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二百斤葡萄乾兒,大家都那麼手抓著,吃了!“這個事兒,要不你請示一下領導?”

張靈湖一臉難為情:“那,就問一下洪主任?”

這一片文物書畫,文物瓷器兩個大櫃台,占地兩百多個平方米的店麵加庫房,直屬的負責人就是洪主任,是所有售貨員、理貨員的上級。

文物行工作是很複雜的,這個年頭,賣文物金銀的大多都是“地富資”,地主、富農、資本家,他們雖然田產和房產都充了公,米麵糧油也存不了十年,但是肯定有暗地藏下來的老物件兒,吃不飽肚子了,都要拿出來,想辦法賣掉。

買文物的,那就差不多都是“壞反特封修”,這批人不相信革命的巨大成果,否認中華穩定長久,竟然妄圖修複封建的資本一套,竟然妄想著,這些吃不能吃,用不好用的破爛瓷器,字畫還有更值錢的一天。

作為一個百貨大樓重要部門的領導,洪主任是非常繁忙的,幾乎每天都是大會小會,學習上級最新的指示精神。

洪主任平常隔三差五幾天才會來一次櫃台,有時候甚至能連著兩個星期不露麵。

張靈湖拉著王姐的胳膊央求道:“王姐,你是小組長,你幫我打個電話?”

王姐笑:“行,我去打。”

王姐打完電話,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洪主任手裡捧著一個搪瓷缸,溜達著過來了,他是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小學文憑,骨骼粗大,脖子臉是醬紅色,五官身材都像老農民,聲音也像,粗著嗓子指揮剛打開水回來付春花:“給我倒一缸兒!”

付春花立刻心裡一慌,戰戰兢兢的倒了水。

洪主任說話很大聲:“哎吆,怎麼乾的活兒?這個倒得的也太多了。”

付春花立刻下的臉色白了白。

洪主任又接著說:“小付這個小同誌,就是有點太實在。”

付春花立刻心靈熨帖起來,變白的臉上又帶了點開心的笑。

果然是做領導的,一句話就能顛倒乾坤,拿捏人心。

洪主任半彎下腰,伸手掀開報紙:“小王,你說的就是這個糖?”

他扒了一下,拿起一塊,扔進嘴巴裡,品了品:“嗚,還挺甜!”

直起腰,小心的捧起搪瓷缸,慢慢往外後,頭也不回的吩咐:“哎,小王,你給我來一下。”王姐立刻很狗腿子一樣的跟了過去。

過了十分鐘,王姐回來,笑著對張靈湖說:“小張,你也過去一下,洪主任找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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