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湖鎮定的走了過去，過十分鐘也回來了，對付春花說：“小付，洪主任要你過去。”
付春花慌張的站起來：“我也要去呀？”
王姐安慰她：“怕什麼，就是問下情況，那個客人你是見過的，我都沒見過。”
付春花隻好忐忑不安的去了。這次的時間不長，洪主任就和付春花一起回來了。
洪主任大手一揮，做了很豪邁的決定：“這糖是客人送給小張的，你就收下吃！我跟小王小付也每人拿半斤，甜甜嘴。這本來就是最平常的事情，閒言碎語誰也不要亂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百貨大樓，你們幾個這櫃台，一年了也沒沾上什麼實惠。”
就算是敵特份子打算腐化拉攏的糖衣炮彈，也還有個戰術講究，叫“糖衣吃了，炮彈扔回去。”
宣布完決定，洪主任親自動手，分作十份，拿報紙包出三小包來，分彆發給王姐和付春花，自己往懷裡踹了一包，捧著搪瓷缸子，邁著官步，晃晃悠悠離開了。
付春花嘴巴饞，立刻就吃了一塊：“嗚，甜，真甜！”
王姐也笑著吃了一塊：“這個奶味兒啊，肯定是好牛奶做的。”
張靈湖也跟著吃了一塊兒，心裡想著，這下大家都甜了嘴巴，以後好辦事啊。小尾巴抓住了。
雖然每一顆都甘甜、香醇、潤滑。雖然不是一顆兩顆，而是整整五斤。
張靈湖覺得這些奶糖還不足以讓她動心，她的內心也並不像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這樣恐慌不安。她又不是饞糖吃的小孩子，她已經成年，十八歲了，又聰明智慧，又喜歡讀書，書裡有王朝更替，有帝王將相，有錦繡江山。書裡有美計良謀，有世事洞明，有人情練達。
她選擇告訴同事，也彙報給上級，是因為這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一切上交國家，國家不會虧待人民，就是最正確的。
張靈湖覺得自己是業務熟練，人情練達的。
付春花得了半斤奶糖，這兩天連走路的姿勢都變得不同起來，她會把兩隻手按在臀部，做成小翅膀的樣子，小心謹慎的走路，宛如搖擺的小鴨子一般乖巧。
每天要說什麼話，也都要湊到王姐和張靈湖很近的地方，壓低了聲音說。好像涉及到什麼重大的國際、軍事機密一樣。
其實說的也不過是，把奶糖放在搪瓷缸裡，用開水泡著喝，這樣的吃糖心得。又或者說點家裡的事情。“把糖拿回家裡，我媽嚇了一跳，還以為我談了對象。”
這個年頭，自由戀愛的男女，男方如果第一次見女方父母，提半斤糖是很得體的禮物。
王姐手下不停的做著一雙童鞋，很配合的打趣：“你這年紀，也該開始找了，你媽有什麼嚇得？”
付春花做出生氣的樣子來：“哎呀，王姐，不理你了。”專心的看鏡子去了。
王姐轉頭看向張靈湖：“小張也該找了，想要個什麼樣子的，我給你們介紹？”
張靈湖也做出生氣的樣子來：“王姐，我不跟你說話！”
這就是這年頭的大姑娘遇到對象問題的常見反應了。其實找對象有什麼好那？像付春花這樣的單身好工作姑娘，還帶幾枚紅棗來送人泡茶喝。張靈湖有時候也會帶點兒桔子皮。
結婚有孩子的王姐就不行了，誰也沒從她手裡拿過一粒米。她三個小孩兒都是男孩，一張一張的小嘴巴下麵連著無底洞，嗷嗷待哺。
三斤半的奶糖，張靈湖也沒有全拿回去，書畫櫃台那裡也送去一把，這個倒是不用給他們交代詳細，隻說是客人給她的，人家也不會猜到客人會給那麼多。
書畫櫃台也是三個人，她給了兩個，剩下一個沒給。
剩下的那一個是張靈湖的“仇人”。
說起來也是好笑，張靈湖才工作半年，就招惹了仇人。
這也是怪百貨大樓裡的一種風氣，百貨大樓裡的售貨員，大多數態度不好，剩下的態度非常不好。這個也是情有可原的，購物的顧客好多都沒有素質，喜歡瞎摸亂動，挑挑揀揀，損壞商品，沒有排隊的意識，不服從管理。
有的時候來了緊俏物資，亂擠壓的，插塞的，起哄的各種搞鬼。大聲喊罵都沒有用處，必須的動棍子，武力維持秩序。
百貨大樓的牆上貼著標語，不許打罵人民群眾！
古董字畫這邊，是不一樣的。過來看看的客人，都是特彆斯文，年紀大，有學問。他們其實很迷戀那些字畫，迷戀到恨不得跪著看。發表一些感恩新社會的言論：“這要是解放前，可沒機會看見這個。”
這些客人唯一的缺點就是隻看不買了。
書畫櫃台和瓷器櫃台，本來算是一家的，大家是一起工作，除去王姐、付春花和張靈湖，還有一對年輕的四川小夥子，是親兄弟，他們個子很矮小，老實聽話，木訥少言。毛筆字鋼筆字都寫的好，經常會領到總務辦公室額外分配的寫字任務，錢卻一分也不多拿。張靈湖也分了糖給他們。
最後剩下的一個，是麻臉姑娘小李，她臉長得特彆圓，圓圓的臉上密布著麻子，就跟一塊芝麻燒餅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