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2 / 2)

聽到負責人的話,秦秋意整個人有些懵,她記得以前從畫展上買畫沒有這麼麻煩啊。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那你方便把江歐齊先生的聯係方式給我嗎?我可以親自跟他說。”

負責人為難地搖了搖頭,“我們這邊按規定是不可以的。”

秦秋意皺了皺眉:“那怎麼辦?我是真的有事想和江歐齊先生聊了聊。”

“抱歉女士,我愛莫能助。”負責人把購畫意向表收起來,和其它的一些表格整理到一起。

柯靖墨看了一眼麵露失望的秦秋意,不知道她為什麼對江歐齊那麼上心,心裡有點酸酸澀澀的。

不過為了不讓自家小女友難過,他理了理衣袖,麵容平靜地對負責人說:“我記得這次畫展的總負責人是郭老吧?他不是也來南橋市了嗎?麻煩你去跟他說一聲,就說柯靖墨有事找他。”

負責人有些狐疑,之前沒聽郭老說在南橋市有認識的人啊?

柯靖墨隨手撕了一張紙,寫了一個紙條遞給負責人:“還有這張紙條也一並遞過去,拜托了。”

等負責人結過紙條離開,秦秋意好奇地向柯靖墨問道:“哪個郭老?不會是郭羽豪老爺子吧?”

柯靖墨笑著點點頭:“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秦秋意睜大眼睛,語氣十分不可思議:“你和郭老還認識?”

郭羽豪算得上華國畫協數一數二的人物,尤其擅長山水畫。

他的畫作被政—商兩界珍藏,據說有些政—府用來接待外賓的會客室,都掛著一副他的山水畫用來撐門麵。

後世他的畫算得上一畫難求,一幅畫至少能拍到幾百上千萬。

柯靖墨神色平淡,捏了一把秦秋意軟嫩的臉頰,“郭老和我姥爺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也給我媽當過一陣子的繪畫老師。後來十年運動時期,為了不連累郭老,我姥爺一家主動跟郭老斷了聯係,即使如此,郭老也因為教師的身份被打成了臭老九。”

他輕歎了一聲:“運動結束後,我爸從一個偏遠山村的牛棚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郭老,然後幫郭老平反,至此我們兩家才重新聯絡起來。可惜……”

可惜他的媽媽和姥姥姥爺全部都沒熬下來。

姥姥姥爺因為病重去世,母親夏敏青因為至親的驟然離世、連累父親被下放到牛棚勞改,再加上他的兩個舅舅背棄家人帶上大部分錢財逃往港城,承受不住刺激最後在紅—衛—兵上門時自殺。

注意到柯靖墨眸底的黯淡,知曉他肯定是回想起一些傷心的往事,秦秋意不禁挪動腳步往前走了半步,抬起頭來輕輕拉了拉他的手。

柯靖墨反握住她纖長白皙的指節,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兩人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恨不得時間再慢一些。

不多時,展館的負責人把郭羽豪帶了過來。

郭羽豪穿著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裝,領口和袖口洗到幾近發白,但是衣服平整乾淨,沒有一絲皺褶,他的右手腕帶著一隻老款的上海手表,腕帶上的鍍金層也有幾分掉色。

他笑著走進負責人的辦公室,朝柯靖墨招了招手:“我之前給你送了幾張畫展的門票,你小子不是說沒興趣不想來看嗎?怎麼今天突然過來了?”

柯靖墨迎了幾步,凜冽的眉眼微彎,神態平和親近:“郭爺爺,不是我想過來,是我對象對畫展挺感興趣的,所以我陪著她一起過來看看。”

說著,他自然地牽過秦秋意的手,語氣鄭重地把她介紹給郭羽豪:“這位就是我未來的結婚對象——秦秋意。”

秦秋意抽了兩下自己的手,沒掙脫開,隻得悄悄瞪了柯靖墨一眼,然後笑融融地和郭羽豪老爺子打招呼:“郭老你好,久仰大名。”

郭羽豪把兩個小輩的眉眼官司看個通透,他摸著花白的胡子笑了笑:“小秦同誌是吧,我之前聽柯榮和這小子提起過你兩次,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人老了,對於說媒牽線和小輩結婚生子的事便格外熱衷。

尤其是在自己的好朋友——柯靖墨的姥爺沒了之後,對於他的婚姻更是上心。

之前平反後,郭羽豪加入畫協,還特意為柯靖墨介紹過幾個不錯的小姑娘,隻可惜柯靖墨連見都沒見一麵,直接推了。

郭羽豪以為柯靖墨是沒通男女之情這根竅,沒想到去年見麵的時候,柯靖墨在他第七次準備給他相看小姑娘的時候,突然說他已經有了對象。

當時,郭羽豪還當這是柯靖墨不想讓他介紹對象的借口,直到柯榮來拜年,他才知道柯靖墨確實搞了個小女朋友,還是個大學生。

今天一見秦秋意,郭羽豪才知道柯靖墨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直接找了個“仙女”當對象。

冰肌玉骨、骨肉勻停。

這小子真是好福氣。

柯靖墨看了秦秋意一眼,見她懶懶地斜了他一下,身體略微一頓,勉強壓下被那雙漂亮又勾人的水眸勾起的躁動感。

他轉過頭麵對郭羽豪,規規矩矩地回複道:“至少要等到秋意大學畢業,她今年剛上大一,省城大學有規定,如果大學期間結婚的話,會被學校退學。”

要不是這項該死的規定,柯靖墨早就求婚了,何必憋到現在呢。

郭羽豪點了點頭:“確實應該等到小秦同誌大學畢業再說,她畢竟還小呢,需要幾年的時間學習、考慮。免得做出什麼後悔終生的決定。”

柯靖墨:“……”他知道郭羽豪是好心勸解,隻是,這幾句話放在一起怎麼那麼奇怪呢?

就好像……就好像要跟他結婚,可能成為秦秋意後悔終生的決定……

秦秋意抬起眼睫,正對上柯靖墨糾結的臉色,不禁“噗嗤”一樂。

“謝謝郭老的指導,我會好好‘考慮’的。”她唇角的笑意不減,顯然也和郭羽豪一樣,掛上了幾分打趣柯靖墨的意思。

柯靖墨:“……”

郭羽豪輕咳了一聲,放下手裡的胡子:“對了,你把我找來,是有什麼事嗎?”他敏銳地察覺到柯靖墨找他有事,隻是具體的來意並不清楚。

柯靖墨的嘴角上揚,笑容清朗明潤,“是這樣的,秋意想聯係一下那幅《迷失》的畫作者,不過展館的負責人不方便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們。”

郭羽豪似笑非笑地掃了展館負責人一眼,沒有拆穿他的小心思。

負責人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悄摸摸地開始重新評估幾人的親近程度。

郭羽豪把注意力轉移回柯靖墨的話上:“《迷失》?我記得那幅畫的作者是江歐齊,聽他家裡人說他好像是病了,所以隻拿出一幅畫參展,而且沒有跟著畫展做巡回展出。”

巡回畫展的很多畫作者為了和其他畫家交流以及聯係買主,很多人會自掏腰包跟著畫展走。

有時候買主看上誰的畫,還有要求畫作者現場按照給出的素材作畫的,相當於語文試卷中的命題作文。

前幾年江歐齊也會跟著畫展到全國各地遊覽,不過從前年年底開始,忽然閉門不出,就連畫協也很少再去了。

郭羽豪曾經很欣賞年少成名的江歐齊,上門找過他兩次,江歐齊卻閉門謝客,後來畫協忙碌起來,他便再也顧不得江歐齊了。

今年的畫展他派了畫協協會的一個會員去請江歐齊,結果那個會員隻帶回了一幅畫和模棱兩可的江歐齊生病的消息。

看到《迷失》的一瞬間,郭羽豪其實是失望的,覺得江歐齊這兩年的畫技退不了不少,畫上大大小小的錯處不下三四處。

這根本不像是一個知名畫家的作品,反倒像是久不動筆,連拿畫筆畫線條都會微微顫抖的懶惰成性的畫家之作。

隻不過江歐齊繪畫上的技巧和對其它元素的巧妙運用彌補了這些不足,讓《迷失》在整體上看上去還算不錯,不至於汙了江歐齊的名聲。

秦秋意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郭老有江歐齊先生的聯係方式嗎?可以給我嗎?”聲音是那麼輕,那麼細。

郭羽豪當年親自上門找過江歐齊,自然知道他家的位置,他略略沉吟片刻:“我能知道你找他具體是有什麼事情嗎?”

秦秋意咬了咬下唇,想著如果要說買畫的話江歐齊和他的父母恐怕會直接拒絕她,畢竟他們都知道江歐齊再也動不了畫筆,根本沒法再畫畫。

那還有什麼借口能夠接近他們?同時不讓想對江歐齊不利的人察覺?

腦子飛速轉動,下一秒,秦秋意揚起精致的小臉,慢條斯理地說:“我很欣賞江歐齊先生對於顏色、畫圖構架、比例等方麵的敏感,正巧我們《美麗標界》雜誌部需要一名藝術監製,所以想試著邀請江先生來雜誌部工作。”

做為《美麗標界》唯一的藝術總監,所有的照片和雜誌構圖都需要她審核調整,以後工作和學習的任務越來越重,她估計會疲於應對,因此,招聘一名藝術監製迫在眉睫。

江歐齊對“美”非常敏感,很適合這個職位,再加上他因為拿不起畫筆而意誌消沉,也許換個環境換個工作能夠讓他重拾自信,不至於越來越抑鬱,最後以自殺收場。

秦秋意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郭羽豪,希望他能幫幫忙。

郭羽豪對於江歐齊再也不能畫畫的事並不清楚,因此聽到秦秋意莫名其妙的聘用意向不由眉頭緊鎖,“江歐齊是很有天分的畫家,估計不會去當你們雜誌部的藝術監製。”

自從江歐齊從全國青少年國畫大賽上脫穎而出,郭羽豪不僅見證了他的天分,還見證了他對繪畫的熱忱,儘管這兩年江歐齊突然沉寂下來,但郭羽豪還是相信江歐齊不會放棄繪畫的夢想。

秦秋意微微歪了下頭,她已經感覺到郭羽豪話裡的鬆動,連忙趁勝追擊:“郭老,你隻要把他的聯係方式或者地址給我就行,其餘的我來說。”

“好吧。”郭羽豪想了想還是同意了,“我把他家的地址給你,他留的聯係電話是霧河市畫協辦事處的,你可以先往那邊去個電話。”

站在一旁的展館負責人聽到這裡插了幾句:“這位小秦同誌要買江歐齊先生的《迷失》,價格給的也很高,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江歐齊先生有沒有售賣意向,順便再把小秦同誌的招聘請求向那邊轉述一下?”

“可以。”郭羽豪捕捉到秦秋意認同的眼神,點了點頭,“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吧。”

展館負責人看出了郭羽豪和柯靖墨他們非同一般的關係,想要彌補一下剛才口氣生硬地拒絕他們的過失。

其實,展館這邊根本沒有不能讓購畫者和畫作者聯係的規定,負責人隻是想儘量避免雙方見麵,方便從中抽取一部分差價揣進自己的衣兜。

很多畫家會跟著畫展走,他隻能去抽取那些沒來的畫家的畫作中間價,江歐齊便是其中之一。

誰想到這次踢到了鐵板,買畫的人居然認識郭老,要是不能好好彌補,他擔心他會被郭老踢出隊伍。

郭老留下場館負責人在辦公室打電話,帶著秦秋意和柯靖墨去文化宮的二樓看畫。

剛才秦秋意她們一直在一樓轉悠,這次有郭老負責講解,秦秋意不禁津津有味地欣賞起二樓的花鳥畫,碰到不明白的問題還可以向郭老詢問。

郭老十分愛畫,對於愛畫之人也能愛屋及烏,在詳細的答疑解惑之餘,對秦秋意是越看越滿意。

“小秦同誌啊,你是在省城大學讀書對吧?”

秦秋意笑著應道:“對,我在省城大學的商學院讀書。”

郭老笑眯眯的:“那可真是巧了,我有個孫子也在省城大學上學,念的是美術係,今年大三了,沒準你們在學校還見過麵呢。”

卷了卷發尾,秦秋意聲音軟甜:“是嗎,原來郭老的孫子還是我的學長啊。”

柯靖墨敏感的雷達啟動,他走到秦秋意和郭老中間,用高大的身軀隔開兩人,眼含警惕:“商學院和美術學院的位置隔了大半個校園,平時基本沒有接觸的機會,郭老你可能想多了。”

郭老在心裡暗歎一句:“真是個狼崽子,敏銳又護食。”

倒是秦秋意有些不明所以,漂亮的眉眼微微彎著,目光乖乖地落在柯靖墨身上,“也不一定啊,各個學院的大課室有重疊的時候,再加上人流密集的晚會、食堂、社團,可能遇見的幾率還是挺高的。”

柯靖墨:“……”

郭老“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柯靖墨的肩膀:“靖墨你可得小心點,小心這麼好看的媳婦將來被人拐跑了。”

話到一半,他又轉向秦秋意:“如果以後你和靖墨分了,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孫子,畢竟你倆都是大學生,應該有不少共同語言。”

柯靖墨蹙緊眉頭,心裡十分不爽:“郭爺爺,我和秋意好著呢,不勞你老人家費心,我們以後結婚會請你來喝、喜、酒的。”

“喝喜酒”三個字頗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郭老隻是開個玩笑,並沒有真的挖牆腳的意思,不過是覺得逗弄冰塊臉柯靖墨還挺有意思。

秦秋意忽然明白了兩人打機鋒的原因,語氣裡全是對郭老的話浮誇到極致的讚同:“郭老,如果我真的和柯靖墨同誌分手,第一個肯定考慮那個美術係的學長。”

郭老眼神一亮:“那咱們一言為定。”像秦秋意一樣的孫媳婦,當然是來者不拒。

柯靖墨肅著一張臉,他內心清楚秦秋意和郭羽豪是在開玩笑,但情感上卻萬分不認同這種玩笑。

一想到他和秦秋意有可能分手,一股暴戾的情緒便席卷而來,差點打破他慣有的冷靜。

秦秋意見柯靖墨垂著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臉色卻越來越黑,連忙湊到他身前,揚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輕聲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因為她的那句玩笑話?

柯靖墨深吸一口氣,拉了拉秦秋意垂落在額角的兩縷發絲,直到她發出“嘶嘶”的呼痛聲才放手。

他開口坦白道:“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我不喜歡。”

一想到那種可能,柯靖墨的心臟都要揪緊了,甚至連呼吸都沒法正常進行,他不要分手,隻想和秦秋意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離。

秦秋意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口快,悻悻地說:“好吧,我以後注意。”

離他們距離過近的郭羽豪,全程聽清楚了兩人的對話,酸的牙齒直疼。

“走吧,二樓的花鳥畫看得也差不多了,場館負責人的電話應該也打通了,咱們一起去看看。”郭羽豪將手背在身後,步伐閒適。

秦秋意和柯靖墨跟在他身後,視線偶爾黏糊在一起,郭羽豪眼不見為淨。

“江歐齊先生同意把畫賣給小秦同誌,但是拒絕了小秦同誌的聘用意向。”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啦,這兩天萬字補更。小仙女們有空動動手指來個作者收藏和預收文收藏嘛,這對人家來說特彆重要,拜托啦(90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