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1 / 2)

“呦,甘大妹子,今天怎麼那麼高興?是不是有什麼喜事?”陳菊英看著甘素潔樂滋滋的模樣,停下腳步詢問道。

自打年前嚴向鳳帶著對象上門,爆出了她對象一個月能賺五六萬塊錢工資的事,可把整個大院的人都驚壞了。

儘管大家夥都不相信鄧田誌能掙那麼多錢,不過看嚴向鳳言之鑿鑿的樣子,還有鄧田誌見過家長以後嚴輝和甘素潔滿意的神情,他每個月的工資肯定不低。

因此平時和甘素潔走得近的人,沒事就會扯著鄧田誌的話題問一問。

至於和甘素潔不對付的劉影,整天在家裡摔摔打打的,大老遠就能聽到她們家裡的動靜。劉影的兒子陸長年也越來越陰沉,弄得大院裡的人都避著兩人走。

甘素潔聞言,放下手裡搪瓷盆,把裡麵的床單抖落一下搭在晾衣繩上:“是陳大姐啊,我今天確實是高興,待會兒我家小鳳的對象過來,說是跟我們商量一下兩個人的婚事,等商量妥再通知他父母那邊。”

陳菊英笑了笑:“小鳳真是找了一個好對象,婚姻大事還記著尊重女方和女方家長的意願。”

甘素潔點點頭:“那可不,小鄧同誌是個好孩子。”

鄧田誌家裡的破事甘素潔沒往外說,既然他答應她們以後會在省城住,不讓小鳳受未來婆婆氣,她們肯定是願意相信他的。

而且鄧田誌這次過來,除了跟她們商量結婚日期外,還有就是看房子準備買婚房。

昨天下午嚴向鳳從國外回到家,便把鄧田誌的想法告訴了甘素潔和嚴輝。

她們兩人通過上次見麵的聊天了解,都覺得鄧田誌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再加上他對嚴向鳳一心一意,還沒結婚就把工資什麼的全都交給嚴向鳳保管,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他的一部分態度。

所以考慮了沒多久,甘素潔和嚴輝便欣然接受了鄧田誌。

接受了鄧田誌,後麵談婚論嫁的事自然就理所當然了,畢竟鄧田誌和嚴向鳳今天二十四五歲,在彆人看來年紀也都不小了,是時候該結婚了。

陳菊英笑意更深:“那我提前恭喜你啦,等小鳳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和我家老劉喝喜酒。”

把晾到晾衣繩上的床單抻平,甘素潔轉過身子說:“那是當然,咱們兩家關係這麼好,不邀請誰也不可能落下你和大劉哥啊。”

她裝作不經意地理了理頭發,然後摸了摸脖子的位置。

陳菊英順著甘素潔的動作,忽然注意到她戴的新項鏈,指著那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項鏈問:“這條項鏈真好看,是在哪兒買的?多少錢?”

她們大院的人基本都是乾部和乾部家屬,沒有幾個差錢的,要是誰買了漂亮的新衣服或者新首飾,過不了幾天,好多人都會去買同款或者相似款。

甘素潔得意地微微抬了抬下巴:“我家小鳳說這個叫什麼鑽石項鏈,可比黃金貴多了。是她和小鄧同誌去美國出差的時候,小鄧同誌專門給我挑的,花了足足七八百美元呢。”

八五年人民幣對美元的彙率大約是1美元等於3人民幣,也就是說,這麼一條項鏈就要2000多塊錢。

按工人每個月賺50塊錢算,不吃不喝攢三四年大概才能買得起這條鑽石項鏈……

陳菊英:“……”她是該誇項鏈好看還是該誇它貴?

甘素潔沒有理會陳菊英複雜的神色,繼續說:“我這條項鏈也就普普通通,小鄧同誌給我家小鳳買的那套鑽石首飾才叫好看呢。”

說完,把目光定在陳菊英身上,眼裡閃爍著“你快問我”的光芒。

陳菊英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滿足了甘素潔難掩的訴說欲,“那套首飾多少錢?”

甘素潔見她問出了自己期待的問題,不禁挺了挺胸膛,裝作淡然地揮揮手。

“不多,也就是1800多美元,人民幣的話將近6000塊錢吧。”

陳菊英:“……”突然想把自己家的女兒介紹給鄧田誌了怎麼辦?

甘素潔從陳菊英豔羨的眼神中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以陳菊英愛傳八卦的性格,相信過不了多久,整個大院裡的人都會知道鄧田誌為她們娘倆買貴重的禮物的事,到時候她看誰還敢看不起鄧田誌!

想到之前亂傳流言的劉影和陸長年,甘素潔不禁冷哼一聲。

幸好當初她和小鳳直接看出來陸長年不是個好的,為了杜絕陸長年的糾纏,把小鳳直接送出國留學,要不然小鳳和他的關係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子呢。

20多年前劉影利用流言和輿論逼迫陸長年的父親娶了她,20年後陸長年居然想用同樣的手段逼小鳳嫁給他。

呸,也不照鏡子看看他配不配!

想到這裡,甘素潔隔著欄杆狠狠地瞪了一眼陸家的方向。

陳菊英又站在院外和甘素潔聊了幾句,然後挎著菜籃子往家趕,她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大消息告訴彆人了。

甘素潔望著陳菊英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端著搪瓷盆回屋。

這次她不用去買菜做飯,他家老嚴說了,等鄧田誌一來直接帶他去國營飯店找個包廂吃飯。

嚴輝特意把他珍藏了好些年的好酒找了出來,準備中午跟鄧田誌喝幾盅。

對於嚴家的事和鄧田誌、嚴向鳳即將談婚論嫁的事,秦秋意並不清楚。

她在畫展上被江歐齊的家人拒絕後,直接按照購畫意向書上填寫的金額把錢交給場館負責人,接著帶上《迷失》離開。

柯靖墨把畫幫秦秋意送回家,吃過午飯後帶著她去了趟青·墨科技公司,根據她給出的具體數據去調整設備參數,一整個下午,兩人都耗在實驗室裡。

第二天秦秋意回省城大學銷假,上了三天課又到了周五,期間除了周四傍晚的時候唐俊延又跑到女生宿舍樓底下給她送玫瑰花外,一切平靜如水。

周五晚上她沒有回南橋市,而是定了去往霧河市的火車票,從省城到霧河市,大概需要三個多小時到達。

同宿舍的景萍也是霧河市的,她似乎是有些心事,和上個學期的狀態一比差了很多,聽說秦秋意要去霧河市後,和她一起訂了火車票。

景萍來自霧河市的一個小村莊,家裡條件不好,儘管省城大學發放了貧困生補助,她為了支持青梅竹馬複課,把攢下來的大多數錢都寄給了他,因此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為了節省回家的路費,景萍隻在過年的時候回了趟家,其餘的周六日假期都在打零工賺錢。

這次不知道是不是景萍家裡出了事,才來省城大學兩三周的時間,她居然要跟著自己回霧河市。

不過,一路上景萍雖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並沒有任何向她傾訴的欲望,所以秦秋意也就沒有細問。

到了霧河市,秦秋意按照紙條上的地址去找江歐齊,景萍則坐公交車回縣裡麵。

***

“江歐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我樣子,連畫筆都拿不了,跟廢物有什麼區彆?”

薛朝連續三天到江家探仿江歐齊,贏得了江歐齊父母的信任後,背著他們關上畫室的大門,開始肆無忌憚地辱罵坐在畫架旁發呆的男人,惡意噴湧而出。

江歐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情恍惚地盯著薛朝不停開合的嘴巴,等聽清楚他話裡的內容後,眉頭越皺越深。

薛朝見江歐齊罵不還口,侮辱的語句更是劈頭蓋臉地甩到他的臉上:“你說你畫的哪幅畫能比得上我的畫,當初的全國青少年國畫比賽你能拿冠軍,不知道有多少參賽者不服氣,都說你家私底下肯定是賄賂過評委了,所以才讓你當了冠軍。”

“還有畫協那幫老不死的,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你,實在是不公平。”

似是想到了什麼,薛朝愉悅地揚起唇角,“現在他們怕是快想不起來你是誰了,也對,在他們眼裡,誰的價值高就捧著誰,如今不能畫畫的你恐怕還不如一堆垃圾有價值呢。”

江歐齊緩緩張口反駁:“你不要、胡說,畫協的、老師們,根本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他的聲音是久不開口的人獨有的沙啞和遲滯,嗓子像被指甲刮到一樣帶著絲絲縷縷的乾疼。

薛朝仿佛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揚著下巴大笑了兩聲,然後用手推開擋在江歐齊身前的空白畫布,“你是不是畫畫畫傻了?畫協那幫老不死的什麼樣子,我肯定是比你清楚得多,要不然外界傳言說你‘江郎才儘’那些話,你以後是誰最先傳出來的?”

江歐齊聽到“江郎才儘”四個字,敏感的神經直接被觸動,他猛地打了個哆嗦,雙手在情緒緊張時更是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通過這幾天的了解,薛朝當然知道特發性震顫會在患者情緒激動、緊張、疲勞等情況下加重,他今天一刺激,江歐齊必然會狼狽不已,他越狼狽,薛朝自然越開心。

薛朝幸災樂禍道:“彆掙紮了,你就是個被畫協利用完就扔的廢物,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浪費糧食,我要是你,早就自殺了,何必活著丟人現眼呢。哈哈,你不僅是廢物,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江歐齊從一年多前查出問題,一直閉門不出,薛朝結合江歐齊父母告訴他的細節,猜測江歐齊可能是心理上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像是抑鬱症的前兆。

薛朝的目的,就是要在心理上徹底摧毀他,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江歐齊用儘全身的力氣,顫抖著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扔向薛朝:“滾、你給我滾出去!”

看著他吃力和痛苦的模樣,薛朝側了側身躲過杯子,皮笑肉不笑地說:“行,我先回去。”

薛朝走近江歐齊,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聲音輕蔑:“不能畫畫的廢物,明天再見。”

“你說誰是廢物?”畫室門口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驚得薛朝詫異地回了頭。

江父江母跟在秦秋意的身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薛朝的表麵功夫做得十分到位,要不是今天江父江母聽到、看到他在侮辱自家的兒子,恐怕一直會被蒙在鼓裡。

最近江父江母的日化廠瀕臨破產,他們天天都在跑生意上的事,對於江歐齊的照顧也是分身乏術。

恰好自稱是江歐齊好友的薛朝過來,他們知道兒子的心結在繪畫上,所以對於同是畫家的薛朝能過來開解兒子特彆感激。

觀察了三天後,江父江母見江歐齊的狀態有些輕微的改善,便不再拒絕薛朝和江歐齊單獨待在一起,他們則繼續出去忙日化廠的事。

誰知薛朝竟然包藏禍心,背著他們欺淩辱罵他們的寶貝兒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要不是這個叫秦秋意的小姑娘找到他們,恐怕江歐齊過陣子就要被薛朝活活給逼死。

薛朝瞥見江父江母的臉色,知道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索性聳了聳肩,眼神染滿惡意地回答道:“誰是廢物,那不是一目了然嗎?身為畫家卻得了那種古裡古怪的病,將來怕是沒有什麼前途嘍,還是等死比較現實。”

江母氣得破口大罵:“你給我閉嘴,我兒子不是廢物,像你這種兩麵派的小人才是最大的廢物,你倒是能畫畫,可惜畫出來的什麼也不是,你這輩子永遠是我兒子的手下敗將!”

不得不說,江母罵的話句句直戳薛朝的肺管子,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薛朝氣得麵色發青,手抖的幅度幾乎和生病的江歐齊有的一拚。

秦秋意麵容清冷,搶在薛朝張嘴前說:“薛先生,你在明知道江歐齊先生有抑鬱傾向的情況下辱罵刺激他,甚至教唆他自殺,按照刑法典的規定,你這屬於故意殺人罪,是要判刑的。”

話到一半,她忽然停頓了一下,看到薛朝畏縮害怕的眼神,她補充道:“江叔叔江阿姨,咱們乾脆報警吧,讓公安把這個人麵獸心的人抓起來。”

薛朝瞪大眼睛,眼底全是驚恐:“不、不、不,求求你們不要報警!我不想坐牢!”

江母走到江歐齊身邊,輕輕環抱住他依舊在顫抖的身體,溫柔且耐心地撫了撫他的後背。

片刻後,江歐齊終於慢慢恢複過來,望著薛朝的視線不由得掛上幾分惱恨。

江父緊鎖著眉頭,他也恨薛朝的所作所為,可是公安抓人講究證據,僅憑他們的幾句話恐怕沒那麼容易給薛朝判刑。

再加上江歐齊的狀態太差,去公安局做筆錄的時候很多事情也說不清楚,反而心理問題可能會進一步加重……而且,萬一薛朝以後報複他們,江歐齊怎麼辦?

和江父的顧慮重重相反,江母一邊安慰江歐齊一邊瞪著薛朝:“小秦同誌說得對,咱們直接把他送進公安局去。”

秦秋意悄悄對她眨了眨眼,“好,我現在就出去找公安同誌過來。”

薛朝見到江母和秦秋意的態度十分堅決,擔心自己真的進局子吃牢飯,連忙攔住秦秋意:“小秦同誌是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報警,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秦秋意爛漫一笑,頰側的酒窩淺淺,“你要道歉的對象可不是我哦。”

薛朝一愣,連滾帶爬地走到江歐齊麵前,連連鞠了幾躬。

“江歐齊,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的,你不是廢物,我才是廢物,求求你原諒我吧。不要報警好不好?”他低聲下氣的態度簡直要卑微到塵埃裡,和剛才的趾高氣昂形成鮮明的對比。

江歐齊覺得薛朝的行為太辣眼睛,扭過頭不再搭理他。

江母擋在江歐齊身前,防止薛朝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兒子的舉動。

薛朝麵對這對母子的反應,有些恐慌,生怕她們不接受他的道歉,不自覺地回頭望向一旁的秦秋意,“小秦同誌,你幫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不能進公安局的,畫協對會內人員的政審十分嚴格,他們要是知道我進過公安局,絕對會把我除名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薛朝在聽秦秋意說什麼教唆殺人、故意殺人罪、公安等詞彙時才徹底慌了手腳。

他好不容易才擠進畫協,絕對不能因為這件事把一輩子毀了。

秦秋意微微挑了挑眉,暗笑薛朝居然把把柄直接送到了她手上。

彆看她剛才說得大義凜然的樣子,其實她也沒把握公安局會受理這個案子,最多就是口頭批評教育。

江父也清楚這裡麵的情況,所以才一直沒有吱聲,江母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在和她一唱一和地詐薛朝。

“既然如此,”秦秋意捏了捏下巴,假裝思考了片刻,爾後在薛朝期盼和乞求的目光中開口,“你不想進公安局,可以選擇和江家人庭外調解,光口頭道歉可不頂用,必須賠償當事人至少800-1000塊錢的精神損失費。”

聽到精神損失費的錢數,薛朝倒吸了一口冷氣:“800到1000塊錢?會不會太多了?”

“嫌多?那你還是去監獄裡待幾年再說吧。”秦秋意眼睛彎彎的,笑意卻不達眼底,滿臉的疏離和冷漠。

薛朝這次參加畫展的幾幅畫才賣了不到1000塊錢,一想到這幾個月的努力全部白費,他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沒事過來招惹江歐齊乾嘛?反正他也不可能再畫畫了,何必再來踩幾腳呢,現在好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薛朝垮下肩膀,從兜裡掏出厚厚的一遝錢:“賠,我賠還不成嗎?這是我這次畫展賺得950塊錢,今天剛從場館負責人那裡拿到的錢,還沒來得及存銀行,都給江歐齊夠不夠?”

江父江母打從心眼裡不願意接受這筆錢,想把薛朝送進局子裡好好反省反省,可是他們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按照他們的意願來,於是向秦秋意點了點頭。

秦秋意接過錢,找了個椅子坐下,慢條斯理地數了起來,確認了兩遍錢數正確後,起身把錢放進江母手裡。

“行了,既然你賠了精神損失費,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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