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蒂絲沒有瘋。
相反她很清醒,或許她的行為在其他人眼中難以理解——在光係導師的考核中使用火係術法,這不是直接等著導師給你刷了麼？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她根本沒有辦法打破眼前這個被陣法加固的玻璃罩，光係的攻擊術法至少要在四年級之後才能學到，她就算是再博學也用不了,那麼現在唯一可行的路就是——火係。
眾所周知，火係是魔法師中攻擊力最強的係彆。
而且,伊蒂絲心中一直有一個猜測，如果真的不能在光係考核麵前使用其他術法，那法斯特導師為什麼要出這樣的題目呢？
綜上原因,伊蒂絲決定放手一搏。
魔杖尖端的紅色越來越亮，當她將魔杖對準玻璃罩的那一瞬間，尖端的紅色像是閃電般瞬間發.射出去，然後砰地一聲撞在了玻璃罩上,光束炸裂開來。
——一個完美、精確、沒有任何差錯的火係炸裂術。
——來自一個剛入學的新生。
眾人被伊蒂絲一上來就搞出這麼大動靜給結結實實嚇了一跳，震驚之後才反應過來她做了什麼……哦，維爾利小姐用了一個漂亮的炸裂術，那不是要二年級才會學到的嗎？所以說她果然有兩把刷子啊……不，他們是說，用炸裂術真的可以破開玻璃罩嗎？
結果當然是不可以,簡單一個炸裂術還不足以一次性破開加固陣法——況且伊蒂絲也沒用全力。
紅胡子老頭怨怪地看了伊蒂絲一眼。
伊蒂絲被這一眼看得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啊哈，她知道導師的意思,是在怪她剛才沒打一聲招呼就直接使用術法。
在伊蒂絲帶著歉意的笑容中，紅胡子老頭抽出了他的魔杖——一個紅色的、木質的、帶著奇怪花紋的魔杖。
比起伊蒂絲魔杖的花裡胡哨，顯然他的要簡單樸素得多。
“其他同學退開一點。”老頭子繃著臉說，對伊蒂絲還要麻煩他動手有些老大不高興。
法斯特導師的“凶名”早就在外，現在看他臉色不好，誰敢不聽話，隻要是靠近伊蒂絲的都外挪了一大截，伊蒂絲這裡隻有她一個人，原本位置就空曠，現在被其他人這麼一退，她一個人站在那裡就乾禿禿地占了好大一塊地——讓人不想注意到都難。
伊蒂絲麵無表情，竭力保持著鎮定。紅胡子老頭倒是滿意了一些。
他點點頭，嘴中吟唱出一段繁澀拗口的咒語，那個紅色魔杖的尖端開始亮了起來，然後那光亮化成了輕紗一般的薄網，將伊蒂絲周圍的空間封閉了起來——這是個結界術。
火係的攻擊力本來就強，而炸裂術又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攻擊術法，雖然說伊蒂絲還是個菜鳥，造成不了什麼大範圍的傷害，但是玻璃罩破裂之後飛濺出的碎片還是有可能傷到彆的同學，所以法斯特才布置了一個結界。
“你繼續。”抬抬下巴，紅胡子老頭沉著聲音說。
伊蒂絲深吸一口氣，目光也尖銳起來，如果說剛才還隻是試探，現在她已經有了一點把握。
緊握魔杖，伊蒂絲這次蓄力的時間比剛才更長，等到紅色光束再一次在玻璃罩上炸開的時候，它晃動得比上次更加劇烈了——可依然沒有破碎的痕跡。
眾人本來看見法斯特導師布置結界，以為這個炸裂術真的有用，可現在這麼一看，都用了兩次了，玻璃罩都毫無痕跡，這方法真的可行嗎？
——伊蒂絲用行動告訴了他們答案。
雖然剛才那一下沒有成功，可伊蒂絲心中的直覺告訴她，她的做法是對的，第三次發動攻擊的時候，伊蒂絲蓄力的時間更長，她的臉白了一些，三次炸裂術對她現在的魔力儲量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消耗。
當紅色光束竄出去的時候，心中的聲音告訴她，這次成了。
光束像是一根針直直打在了玻璃罩最脆弱的一點上，這次的光束比前兩次更細，這樣的變化十分細微，而注意到這點的隻有看似漫不經心的紅胡子老頭以及一直暗中觀察著這邊的火係導師柏莎。
——玻璃罩應聲而碎。
伊蒂絲鬆了一口氣，剛才最後一次攻擊的時候，直覺告訴她，僅憑借炸裂術不足以將加固陣法毀壞，她需要作出一點改變。
時間的緊迫和剩下的魔力讓她沒有辦法再換一個威力更強大的術法了，她隻能在原有的基礎上提升自己使用炸裂術的水平。
幸而，她做對了。
周圍的同學發出隱隱的驚歎聲，竟然真的給她打破了！
有同學因為老是盯著這邊，輪到自己考核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然後他的導師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個不及格。
這同學哭著跟他的朋友抱怨，說他隻是念咒語時少讀了一個單詞。
伊蒂絲沒有管周圍的聲音，她看向自己的導師，期望能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一些信息反饋。
但是紅胡子老頭愣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指了指鐘，硬聲說，“你還有七分鐘。”
伊蒂絲剛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她看向在一片玻璃碎片中躺著的小白鼠，它的皮毛中隱隱泛著黑色，重要的是，從它身上傳來的那種陰冷晦暗的負麵效應。
光係魔法師對這種負麵效應的感知就更加敏銳，伊蒂絲忍不住皺起了眉。
剛才的玻璃罩似乎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隔絕這種負麵效應的作用，可當玻璃罩被打破後，這種負麵效應就控製不住地擴散開來，最先察覺到的自然是伊蒂絲，其次就是她周圍的學生。
他們開始感覺心跳加速，煩悶，緊張加劇——身體的負麵情緒被放大了。
一開始他們為自己的變化感到驚異，等反應過來後都忍不住用一種極度厭惡的眼光看向那隻白鼠。
——亡靈與暗係術法絕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最討厭的東西。
感覺到其他學生的變化，紅胡子老頭揮揮魔杖，結界似乎被加固了。
而剛才煩悶的學生也恢複了正常。
老頭收起魔杖，提醒伊蒂絲，“注意時間。”
而剛才那點時間，伊蒂絲已經想好她要怎麼做了。
白色魔杖再次揮動，這次它發出的光是溫暖的黃色。這束光源投射到白鼠身上，持續而恒定。
比起火係炸裂術產生的視覺與聽覺效果，伊蒂絲這會兒使用的術法要平靜無聊得多。
其他同學並不懂她在做什麼。
原因歸結於光係的稀少，如果說其他常見係彆的術法，就算自己不會，見得多了也能叫出來名字，可光係就不同了，即便是在群英聚集的索菲亞學院，每屆也最多隻會有一到兩個覺醒光係魔法的學生，運氣不好時甚至一個都沒有。
這就導致，其他人對光係缺乏基礎認知。
“是不是治療咒？”有人這麼猜測。
“你的腦袋是用紙做的嗎，治療咒那是水係術法！！”
那人還挺不服氣，辯解道：“光係明明治療淨化能力比水係更強，水係都有治療咒，光係怎麼就沒有了。”
“那也不叫這個名兒！”
“你倒是說說叫什麼名啊！”
“……”
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水係都有治療咒，光係就不可能沒有，隻不過光係的治療咒是水係的強化版，專業上的名稱應該是淨化咒。
而伊蒂絲現在使用的正是這個術法。
隻是……她看了一眼時間，隻剩三分鐘了，而白鼠上的黑色痕跡還剩一半，這樣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伊蒂絲一咬牙，又輕輕念出一串咒語。
等咒語生效的時候，伊蒂絲的臉瞬間白了。
她在心裡大罵，後悔了後悔了，前前後後用了這麼多術法，魔力被榨了個乾乾淨淨，也不知道多久能恢複，早知道這紅胡子老頭這麼變態，當初她就不該選。
這波虧大發了！
卡在最後一分鐘，白鼠上的黑色痕跡終於完全消失，幾乎是下一秒，伊蒂絲立即收回了魔力——她的手幾乎在發抖，這樣超負荷的魔力使用多來幾次真的得要了她的小命。
其他人觀望著這邊，看著白鼠上的黑色痕跡的確消失了——這是，通過考核了嗎？
可看著法斯特導師嚴肅的表情，他們又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紅胡子老頭背著手，看起來很有範兒的望著伊蒂絲。
伊蒂絲在稍微緩過來一點後才慢慢說：
“導師，我完成了。”
“嗯。”老頭嗯了一聲，他擺手，“你彆急，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這一聲你彆急差點給伊蒂絲嚇出心臟病，這一波三折的……她現在確定了，這老頭磨人又難纏，怪不得在索菲亞名聲那麼響亮——這絕對是憑實力打出來的名氣。
“導師您問。”
“你為什麼在我的考核中使用火係術法？難道不知道這是取巧嗎？我甚至直接可以判定你不及格。”老頭的目光深沉，第一個問題就尖銳十足。
周圍的人豎起了耳朵，是的，這也是他們最想知道的一點。
伊蒂絲的心一緊，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魔力花乾淨了，題目也都按要求做完了，要是卡在這種問題上最後不通過……伊蒂絲覺得她無顏麵對維爾利家的老祖宗們。
於是伊蒂絲拿出了前世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的應對態度，隻見她神色一緊，認真道：
“因為我是一個雙係魔法師，火光兩係術法都是我能力的一部分。”
“我用我的能力去解決問題，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對。”
“而且”她輕輕咳了咳，貓兒眼閃爍了幾下，聲音也小了下來，“而且，導師您也沒說不能使用彆係的術法啊！”
紅胡子老頭一噎，這鬼丫頭，竟然還拿話堵他！他想到老朋友的樣子，心中恨恨的想，果然維爾利家的人個個滑頭。
法斯特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麼，隔壁的柏莎導師終於看不下去了，選報她這邊的加上伊蒂絲也一共才六個人，剛才伊蒂絲測試的這會兒她已經全部考核完畢，後麵就一直在看她這最後一個學生，結果看見法斯特那老頭這麼刁難人家。
“法斯特，你差不多就行了！明明這會兒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呢，還繃著臉裝。”
這位美麗脾氣火爆的柏莎導師簡直是拆台專家。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索菲亞這位大名鼎鼎的光係魔法師的真麵目。
法斯特臉黑了。
柏莎沒理這個幼稚的老頭，她走到伊蒂絲跟前對她笑了笑。
“你的考核通過了。”
法斯特忍不住要跳腳，他急道：“這是我的考核，柏莎，你湊什麼熱鬨！”
柏莎雙手環胸，幾乎忍不住要翻個白眼：
“這小姑娘剛才可是將淨化咒和驅逐咒疊加在一起使用的”要不然也不會將自個兒的魔力用得乾乾淨淨，柏莎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伊蒂絲的身體狀況。
“要是這還不給過，那你也彆找學生了，放棄吧，你找不到的。”
柏莎這個外行能看出來的東西，身為高級光係魔法師的法斯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其實他當時已經有了答案，隻不過他覺得這個小姑娘太莽撞，怎麼能將自己的魔力花得這麼乾淨呢？
他打算敲打敲打她，讓她不能仗著自己的天賦就胡來。
結果計劃得很美，中途卻插進來一個倒黴催的柏莎。
法斯特惱怒極了，他決定今天之後就找柏莎打一架，必須要她意識到自己寶刀未老，他的威嚴不是能隨意挑釁的。
但是現在，當著一眾師生的麵，法斯特隻能繼續裝樣子，他直接略過了柏莎這個女人，看向了伊蒂絲。
三秒之後，他十分有威嚴地緩聲道：
“你的確合格了。”
還相當優秀。
當然這話法斯特是不可能說的，他覺得這個小姑娘滑不留手，再誇獎估計能尾巴上天——必須要嚴加管教！
伊蒂絲不知道她未來的慘淡命運，正為自己通過而鬆了一口氣，結果目光偏轉，掃到柏莎導師，她這沒鬆完的一口氣又憋住了——忘了還有一門考核。
柏莎看到這小丫頭的目光，腦子一動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微微一笑，說：
“放心吧，你所有的考核都通過了。”
伊蒂絲啊了一聲。
眾人也沒懂，這個“都”通過是什麼意思，難道火係考核不考了嗎？
柏莎導師燦然一笑，“忘了說，剛才的考題是我和法斯特一起出的，也就是說火係的考核你剛才已經完成了。”
伊蒂絲：……
她就說這題怎麼出的奇奇怪怪，原來是火係和光係的考核到融到一起了。
伊蒂絲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但是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兩個導師，難搞程度顯然十顆星。
一般來說這樣的導師一個就已經夠受的了，現在她是兩個。
啊哈——雙倍的快樂。
“謝謝導師。”伊蒂絲扯開笑臉說，就是這笑容有點僵硬。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以後可不能像今天這麼衝動了。”敢把體內的魔力給耗完，這丫頭的膽子還真大。
看著伊蒂絲跟兩位導師致意之後離開了考場中心，眾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位維爾利小姐真的通過了兩位導師的考核，其中一位還是法斯特導師，仔細算算他已經有五年沒帶過學生了。
這並不是說之前沒有那種藝高人膽大的學生，而是說，那些學生最後都卡在了法斯特導師的魔鬼考題下。
——他們不得不再次審視這個長得精致甜美的小姑娘，她是貨真價實且極有天賦和水平的火光雙係魔法師，她打破了眾人對她虛妄的懷疑和猜測，她沒有愧對自己的古老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