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言蹊臉色這麼糾結,白耕還以為是白言蹊心有不願,神情漸漸嚴肅起來,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同白言蹊道:“言蹊,你可是我們整個村子的希望!你若是對村子裡的人有什麼不喜的,大可以提前說出來,咱們村子民風淳樸,可生不出那些個忘恩負義的人!”
白言蹊聽得嘴角直抽抽,內心狂飆白眼,一臉無可奈何地給白耕喂定心丸,“耕叔,耕叔,你放心!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肯定不會忘記咱們村的人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
白耕聽到這句話後,先是愣了一下,接下來的幾個呼吸裡,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一臉震驚地看著白言蹊,不斷感慨道:“你這丫頭真是文曲星下凡,說出來的話這麼有道理!耕叔信你!那你同耕叔說說,你剛剛喊耕叔是什麼事?”
白言蹊笑得一臉貓膩,賊兮兮地開口,“耕叔,你看咱們村都窮成這個樣子了?你這個裡正都不擔憂?你看看咱們村都攢了多少嫁不出去的老閨女,攢了多少討不到媳婦的光棍,攢了多少食不果腹的窮困潦倒人家?每每看到這樣,不瞞耕叔你說,我白言蹊心裡痛呀!”
為了增強視覺上的衝擊效果,白言蹊特地裝出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看得白耕老淚縱橫。
“言蹊,你彆說了!耕叔相信你心裡有咱們村,不然你也不會對耕叔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你的意思耕叔都懂,放心,耕叔相信咱們村的困難遲早會過去的,隻要你能考上功名當了官?咱們村的哪戶人家過不上好日子?”
白言蹊懵了,徹頭徹尾地懵了。
她這次是被氣懵的。
“耕叔,你怎麼能夠這麼想?你看看咱們村的人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我明年二月參加縣試,就算通過了,往後還有州試、府試!就算我走了狗屎運,一路過關斬將都通過了,這也才考中了童生,往後還得考秀才!在科舉一路上,秀才不過剛剛開始罷了。若是想要通過科舉當官,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人,少說也得過上個三十年!”
“耕叔你說,這三十年中,咱們村怎麼辦?你忍心看著村裡嫁不出去的老閨女熬成滿頭白發的老太太?你忍心看著村裡的年輕光棍熬成一群老光棍?這些人若是一直都沒辦法成親生子,那誰來給他們養老?現在窮得連飯都吃不起的人,死後誰來給他們買棺材板安葬?”
見白耕又要下意識地將希冀的目光照耀在她臉上,白言蹊連忙退後兩步遠,頭頂青天白日說亮堂話,“耕叔,考科舉本身就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在內。這天下人中,想要通過科舉做官,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人多了去了,你怎麼能認定我就一定會做官?萬一我考不上呢,是不是整個村子的人就不活了?”
白耕被白言蹊說的啞口無言,震驚之餘,心頭又有些希冀落空的失望,身影又佝僂了幾分,喃喃道:“你出生那日,那瞎眼的道士給你看過相,他說你有當官的命!全村人都沒有當官的命,隻有你有!”
白言蹊笑了,“那瞎眼道士眼都瞎了,還怎麼給人看相?”
關於那瞎眼道士的話,白言蹊是一句都不信的。原主哪裡有什麼當官的命,分明就是一條短命鬼的命,早早就病死在床榻上,這才便宜了她。
“再說了,那道士又不是老天爺,說啥就是啥,你們怎麼就信了?咱們村有多窮不用我說,耕叔你比我更清楚,大家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家的環境還算不錯,我住的還是最好的那間屋子,可是現在還沒入冬就開始每天灌風,冷得要命,如果再這麼窮下去,怕是就算我有當官的命也活不到考中的那天,早就在考試前凍死了!”
正在灶間裡刷碗的苗桂花呼吸一滯,陶碗從手中滑落,兩行淚又從紅紅的眼眶中湧了出來,她的心頭隻有一種想法。
“是家裡窮,這才拖累了姑娘。現在姑娘都開始怨家裡了……”
見白耕眸中出現了些許動搖,白言蹊立馬趁熱打鐵,繼續勸說,“耕叔,你想想,人家哪個考□□名當了大官的人不是天庭飽滿,神采奕奕?你看看我現在這麵黃肌瘦,一陣風就能吹跑的樣子,哪裡能考中啊?人家那些人都是夏天讀書有冰室降溫,冬天讀書有地龍取暖,甚至有的人還能請先生到家裡來授業解惑,咱們村能嗎?”
白耕看向陸言蹊的眼神中帶上了深意,頗為複雜的眼神背後,是希望落空的心酸。
“言蹊丫頭,是村裡人對不住你,沒辦法給你提供那麼好的條件。咱們村雖然窮,但是誌氣不能短啊,你想想如果你考中了,咱們村的祖墳不久冒青煙了嗎?全村人的好日子都掌握在你手中,你可一定要爭口氣啊!”
白言蹊到嘴邊的話一噎,白眼差點翻到腦門上。
怎麼又繞回來了?
她之前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