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V第二章(1 / 2)

第二日, 白言蹊是在一陣由遠及近的鐘鼓聲中被吵醒的。

垂死病中驚坐起, 有人打擾我睡覺!

白言蹊被那突然出現的鐘聲吵得腦仁疼, 先是用被子蒙著頭睡, 誰料厚厚的棉被根本無法將那入耳魔音隔絕在外,她用兩根食指塞住耳朵眼都不行, 連續多日未能好好休息的起床氣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

“誰啊……這麼沒有公德心!”

白言蹊一聲怒氣十足的咆哮, 直接將睡在她隔壁屋子的沈思之嚇得一個哆嗦, 從床上翻了下來, 摔得四仰八叉。

一身肥肉顫個不停的沈思之睜著眼睛躺在地上, 開始認真地懷疑人生, 就在他連‘自己姓什麼’、‘自己來自哪裡’這種深奧的哲學問題都想完之後,他決定還是先爬到床上再思索, 這徽州城的地麵實在是太涼了……

白言蹊的那聲咆哮隻發泄出一小半被人吵醒的怨氣, 當她憋著一肚子起床氣穿上衣服的時候,那如同魔音般直鑽人耳的鐘聲再度傳來。

滿腹起床氣在這一瞬間憋到最高點, 然後……白言蹊再度爆發了。

與唐毅這間彆院相鄰的就是徽州書院,白言蹊起床的時候已經到了徽州書院早課的時間,那陣陣鐘聲正是催促弟子上課的聲音。

就在諸多書院弟子匆匆擺好文房四寶,看著授業先生踩著點兒走入學堂時, 一陣又一陣的超強音浪突然襲來,嚇得那授業先生胳膊一抖,夾在腋間的書啪嗒一聲散落在地上。

授業先生雙手捧心, 他的心疼病差點被這突然響起的鬼哭狼嚎聲給嚇出來。

書院最北一間種滿紅梅的院落中, 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在院子中踏雪打拳, 一招虎虎生威的猛虎下山打出,左腿剛剛收回,微彎在右腿側,下一式還未打出,突然一陣格外高亢的入耳魔音傳入紅梅苑,嚇得老者右腳一滑,一個踉蹌,直直的朝著地麵栽去。

“哎喲,我的老腰……”

……

白言蹊學著前世的維塔斯喊了一嗓子海豚音後,終於將腹中的怨氣全都吼了出去,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當白言蹊神采奕奕地走出房門時,其他幾間屋子的門也相繼打開了:哈欠連天的宋清、一臉懵逼的王肖、雙目無神的陳碩以及鼻青臉腫的沈思之。

“早啊……”

心情十分不錯的白言蹊微笑著同四人打招呼,四人以麻木無語回應。

“你們這是……”

‘怎麼了’三個字還未問出口,白言蹊突然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見這處彆院裡的管家領著五六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有人扛著掃把,有人拿著鐵錘,還有人背著木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陣仗。

管家手中拿著一根枯瘦竹綁紮成的大掃把,瞪著渾圓的虎目在小院裡看了好一陣子,見什麼都沒有,這才稍微放下些許戒備,目光掃過白言蹊等五人,見隻有白言蹊看著神智還算清醒,便出聲問白言蹊,“這位姑娘,你剛才聽到那聲尖叫了沒?”

“尖叫?”

“尖叫!”

白言蹊瞳孔一縮,莫非這管家說的就是她那聲海豚音?莫非這管家帶著這麼多小廝抄著家夥跑進來,就是為了打那擾民的禍害?

該怎麼辦?

白言蹊眼珠子骨碌一轉,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找到了擾她清夢的根源——那口幾乎就要懸在她屋頂上的大鐘,毫不臉紅地將這口鍋甩了出去。

“我聽著是屋後傳來的聲音?管家,那屋後是哪裡?”

管家皺起了眉,答道:“你住的那間屋後是徽州書院。不知道這徽州書院是怎麼了,白天那些學子念書已經吵得四鄰不安了,大早上還要鬨這麼一出,真是讓人搞不明白。”

氣呼呼地哼了一下,管家皺緊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叮囑白言蹊。

“姑娘,三爺已經到了,就在前堂等著呢,我現在就喚來婢子伺候姑娘梳洗,早飯我已經吩咐廚房做好了,一會兒請姑娘到前堂用餐吧。”

三爺?想必是唐毅掩人耳目的手段。

白言蹊點頭應下,目送管家帶領一眾抄著家夥的小廝氣勢洶洶地走遠後,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就被打了。

正在徽州書院中念書上課的學子和師長對於自己已經被甩鍋這件事毫不知情。

梳洗過後,白言蹊領著腿肚子一直顫個不停的宋清等人來到前堂,就算他們心中有千萬個的不願,那也得乖乖去前堂吃早飯,若是不去,那不是駁斥了三皇子唐毅的麵子嗎?

相比於患得患失、戰戰兢兢的宋清等人,白言蹊鎮定不少,她昨日乍然聽說唐毅是皇子時表現出來的害怕並非是因為她害怕唐毅這個人,而是害怕唐毅的身份,害怕一言可定人生死的至高皇權。

既然唐毅都承諾她無須顧忌,那她的這條小命應該一時半會丟不了,目前需要做的不是敬唐毅而遠之,那樣隻會讓唐毅對她越發不滿,她應當做的是對唐毅加倍的好,像是供著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樣供著唐毅,用‘三從四德’來約束自己。

唐毅說話要聽得,唐毅發怒要忍得,唐毅生氣要哄得……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管唐毅說什麼都對!

就算唐毅說錯了,那也是對!

白言蹊想得很透徹,唯有將唐毅這尊大神捧到雲裡霧裡,她們這些平民百姓才能鬆口氣。

除此之外,白言蹊心中關於‘算學考核’的那根弦又稍微繃緊了一些,以她的能量根本無法同皇權抗衡,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將自己的本事都循序漸進地展現出來,不停地拋出新東西,為皇權服務,就像釣魚一般,將皇權套牢,直到有一天皇權離不開她的時候,她這條命才算能夠真正保住。

就算套不牢皇權,那她也得抱緊一條金大.腿,這才是活下去的王道!若是做不到這樣,她遲早會成為皇權的棄子,成為鍘刀下的一縷亡魂。

……

白言蹊揣著那顆七上八下的心走入前堂,頭稍微抬得高一點就看到了唐毅那正襟危坐的身影,連忙心虛地低下頭,可下一瞬,她就感覺到了自己表現的不妥。

唐毅對她的要求是要和之前在馬車上一樣放得開,而不是拘謹著自己。

一想到她在之前在來前堂的路上時立下的那‘將唐毅當成祖宗一樣捧著’的偉大宏願,白言蹊立馬強迫自己勾起嘴角來,抬頭直視正在飲茶的唐毅,努力表現出一個自以為‘風.情萬種’‘嫵媚橫生’的笑容。

計劃趕不上變化,當白言蹊看到唐毅那兩個堪比中年婦女的大黑眼袋時,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那個風.情萬種的笑容十分不幸地胎死腹中。

白言蹊麵無表情,心中無悲無懼,隻是有點想笑。

唐毅眨眨眼,此刻的他在經過‘宮娥之友’小順子的提點之後,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兩日做出來的事情有多麼討人嫌,想想小順子對他的告誡,到嘴邊的‘小村姑’生生忍了下去,勾起一個自以為帥氣的笑容,道:“白姑娘,你到了。”

……

小順子私立課堂開課了。

“殿下,你若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就不要整日一口一個‘小村姑’叫著,咱家聽了都替你著急。你說你本是好意,卻因為占了幾個口頭便宜就將姑娘給得罪死了,這多不值當?若是真心喜歡人家姑娘,就好好地去追,不要時刻都拿捏著自己的身份。你這身份確實能夠不費什麼力氣就得到人家姑娘的人,可是心呢?”

“宮裡那些得到人得不到心的事有多少,咱家看到的怨偶拉出去,都快趕上驃騎將軍的一隻騎兵營了,你說這是圖了個什麼?為了一時的舒爽就毀了兩個人?誰人願意看著彆人整天都陽奉陰違,嘴裡說著深愛,背地裡卻恨不得把刀子戳進枕邊人的心窩子?”

“是咱家今日多嘴了,不過咱家是看著殿下心急啊!且不說那姑娘身邊還有四個如狼似虎的小夥子,就算沒有,看那姑娘的模樣、談吐,還有那一身金光閃閃的機靈勁兒……幸得咱家是個閹人,不然就算咱家看了也要心動幾分的。殿下,你可長點心吧……”

……

唐毅自小就由小順子照顧著長大,若非小順子不斷地在各方之間周旋,怕是他根本無法長到這麼大,故而可能彆人說的話他聽不進去,但是小順子的話他確實一定會聽的。

不僅會聽,聽了之後還會認真思考。

這不,改‘小村姑’為‘白姑娘’就是小順子為唐毅出的第一條主意。

如果不是身份差距擺在那裡,白言蹊真想衝到唐毅麵前摸一摸唐毅的額頭,看唐毅究竟是沒有睡好還是發高燒了,怎麼今日的表現這麼反常呢?

“回殿下,是的。”

白言蹊捏著嗓子低眉順眼地說了一句,喚醒了宋清那幾乎快要遺忘在腦後的血腥記憶。

宋清不會忘記,他剛遇到白言蹊的第二天清晨,白言蹊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個暴擊,明明是個灑脫隨性的女兒家,卻偏偏要裝出一副溫良賢淑的模樣,當時真是嚇得他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雞皮疙瘩。

當時的宋清隻想對陰陽怪氣的白言蹊說一句‘好好說話’,如今的他卻覺得白言蹊這副樣子端莊極了,起碼看著挺得體的,不會給他們招來什麼禍事。

若非唐毅就坐在麵前,宋清真想給白言蹊點個讚。

唐毅捏著茶杯的手一抖,茶水灑出一小半來,那滾燙的茶水燙得他差點將茶杯丟了出去,就在這時,小順子給他的第二條告誡突然出現在耳邊。

“殿下,你要時刻都記著,姑娘家都喜歡穩重大氣的男子,你這毛毛躁躁喜形於色的毛病得改改了,不然沒辦法追到姑娘的。”

唐毅咬著牙深吸一口氣,穩穩地捏住了茶杯,奈何那茶水實在太燙,燙得他忍不住將茶杯丟掉……就在這樣的煎熬中,唐毅捏著茶杯的手越來越用力。

而後……可憐的茶杯被唐毅‘啪嘰’一下捏碎了。

瓷茬將唐毅的手指劃破,一滴殷紅的血當下就湧了出來,可將這前堂中的不少人嚇了一大跳。

傳聞這三殿下性情暴戾,稍有不滿意就會摘人頭玩,如今這三殿下流血,該不會將他們的腦袋都搬了家吧!

因為這處彆院緊鄰徽州書院的緣故,被那晨鐘擾得無法入眠的唐毅極少來住。故而除了管家之外,其他婢子小廝對他的印象也都來自於謠傳,更不用說宋清等人了。

一見傳說中的大魔王唐毅流血,婢子小廝立馬就烏央烏央地跪了一地,宋清等人連忙也跪下,內心不斷地哀嚎。

早知道當日就算冒雪趕路也不去那荒村投宿了,若是不再荒村投宿,怎麼會招惹到唐毅這尊瘟神?

宋清等人還稍微好一些,身子骨笨重的的沈思之算是實在受不了了,早晨被摔了那麼一下,膝蓋骨到現在還淤青著呢,往地上一跪,仿佛是跪在針氈子上一般,痛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管家見整個屋子的人都已經跪了個七七八八,連忙也跪在地上,差點將頭埋進青石磚裡。

唐毅手指上的血還在流,屋子裡的下人卻都嚇得跪了一地,若非白言蹊親眼看著唐毅還嘶啞咧嘴的坐在桌子前和被他捏破的瓷杯較勁,她還以為是唐毅駕鶴歸西了呢!

整個前堂中,除了白言蹊還傻不愣登地站在那裡外,就隻剩下唐毅坐著了。

“哎呀,你這些下人都是傻子麼?管家,趕緊去找止血的藥啊,三殿下等著包紮,你卻跪在這兒,要你們何用?”

白言蹊橫了一眼管家,從袖筒中拿出針囊來,選出最細的那根針,左手用力一掰唐毅被劃破的那根手指,在手指發白的那一瞬間,細如牛毛的銀針刺了進去。

白言蹊用銀針紮的那個地方,正是止血的穴竅。

管家剛站起來,還未來得及走出前堂就看到白言蹊如此‘以下犯上’的動作,嚇得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呆呆地杵在地上。

三殿下的手指哪是他們能夠掰得?

“管家!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燙一些烈酒,一會兒給殿下處理傷口,另外趕緊尋些金瘡藥和白紗布來,幫殿下將傷口包紮好!”

白言蹊氣得不行。這唐毅都養了一群什麼樣的小廝婢子,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這哪是下人啊,這分明就是祖宗!

管家嚇得全身一個激靈,連忙哆哆嗦嗦的跑出前堂,不一會兒,又顫顫巍巍地跑了進來,目光在地上跪著的那群小廝婢子中轉了一圈,找出一個耳朵上有顆黑痣的人,手腳麻利地將那人拎出了前堂。

唐毅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低頭看看被白言蹊紮下的那根針,眸光複雜。

白言蹊見唐毅這番模樣,昨日小順子同她說的那些話漸漸縈繞上心頭,再看唐毅,不管是橫看豎看還是側著看,都將唐毅那張略顯落寞卻咬牙堅強的臉看成了地裡黃的小白菜。

小白菜,地裡黃,年紀輕,沒了娘。

在這麼一瞬間,白言蹊全身的母愛之力爆發了。

“那個,就你了。”白言蹊隨手拎出一個身著褐色衣裙的婢子,差使道:“你趕緊去打一盆熱水,然後尋一塊乾淨的素布來。”

褐色衣裙的婢子不明所以地仰起頭,“啊?”

“啊什麼啊?趕緊去!”

此刻的白言蹊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般,掀開唐毅手邊的茶壺,見那茶壺中的茶葉都已經泡開,此刻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兒,白言蹊拎起那茶壺來就將茶壺裡麵滾燙的茶水倒入花盆裡。

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衫的小廝目瞪口呆,喃喃道:“那是管家最喜歡的花……”

等那褐色一群的婢子將素布拿來,白言蹊同唐毅說一聲‘得罪’,用素布將泡開的茶葉包好,在熱水中蘸了一下,直接將素布茶包糊到了唐毅的雙眼上。

唐毅身為皇子,怎麼能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憔悴地出門?

管家全身像是篩糠一樣哆嗦著跑進門來,將烈酒和金瘡藥遞給白言蹊,又在白言蹊手邊放了一條白棉布,然後就繼續回到原位規規矩矩地跪著了。

“你養這些下人何用?”

白言蹊被不管事的管家氣得夠嗆,連知會唐毅一聲都忘了,捏著唐毅的手指就將烈酒往傷口上倒。為了保證那傷口能過長好,清洗傷口是必須做的第一步。

溫溫熱熱的素布茶包敷在眼睛上,唐毅的精神頭恢複了不少,就算白言蹊捏著他的手指擺弄也未引起他的注意,他對白言蹊有種莫名其妙的相信。

這種相信從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現過,就仿佛是船遇到了岸般,沒有任何理由,就是單純的讓人踏實安定。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異樣,唐毅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好極了。

下一瞬,白言蹊讓管家準備好的烈酒就倒在了唐毅手指的傷口上。

“痛啊啊啊啊啊啊……”

都說十指連心,白言蹊用烈酒給唐毅清洗傷口的瞬間,唐毅痛得心肝兒都直打擺子,那慘叫聲也是半點都不含糊,比殺豬都要慘烈上幾分。

至於小順子在他來之前同他說的那些‘男人要穩重’之類的話,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白言蹊知道用烈酒處理傷口痛,但是她也知道傷口必須處理乾淨,故而沒有絲毫的手軟,聲音都冰冷了許多。

“殿下稍微忍耐一下,將傷口清洗乾淨就不那麼痛了,不然怕傷口會化膿感染。”

唐毅聞言,稍微恢複了些許理智,咬牙忍耐,小順子叮囑他的第三條告誡浮上心頭。

小順子說,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不能喊累,不能喊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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