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入V第十一章(2 / 2)

“白姑娘,你將這麼多從未出現過的東西一並拋出來,不怕麼?”宋清憂心忡忡地問白言蹊。

白言蹊往刻板上吹一口氣,將刻板上的木屑吹掉,用手指了指刻在刻板最下方的那一行小字,同宋清道,“博士親撰,盜印必究。有這八個字在,誰敢盜印我的書?該掙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有什麼可擔心的?”

宋清無語,“白姑娘,我說的不是錢的事兒!你之前不是答應國子監的祖老麼?這些書籍都會賣給國子監,甚至其他書院想買也能買得到,你難道就不怕那些人買了書之後在算學一道上超過你?依我看,不如一點一點拋出去,這樣做對徽州書院有利,對你也有利。”

白言蹊放下手中的刻刀,問宋清,“我每刻一塊刻板都會給你看,你可學明白了?且不說第二卷書籍的代數部分和第三卷書籍的幾何部分,就是第一卷書籍中那些新式算學的基礎,你可能看懂幾成?”

宋清啞然,仔細想想之後,搖頭道:“除了方程式那部分的開頭能看懂之外,其他部分均是隻能看懂一個大概,字麵意思我能理解,但若是問我書中講了什麼……以我之才,是萬萬想不通的,更不用說解出白姑娘你在每章節後留著的那些題目了。”

“方程式你看懂多少?”白言蹊頭也不抬地問宋清。

宋清眨巴著眼想了想,道:“在那拋物方程之前都能看懂,姑娘所講的拋物方程我曾私下裡試驗過幾次,姑娘所說的拋物軌跡確實存在,但如何用方程來表征出來……宋清愚鈍,尚未想明白,故而姑娘留在刻板上的那個空杠我填不出來。”

“你雖然已經明白了方程的核心思想,但是拋物軌跡需要用數以萬計的數據來推導支撐,我在書中已經將推導之法記錄下來,等書卷印出來之後,你先拿一卷去自行琢磨便是,等你琢磨出個結果來之後我們再討論。”

“我知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們。雖然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追尋答案的過程不可廢去,這也是我為徽州書院留下的一張底牌。隻要我一日不將空杠上的部分公布出去,那些人就算買到書籍又能如何?新式算學還是需要從頭摸索,你也是如此。”

如果宋清能夠將這三本新式算學的書籍全都琢磨明白,那他的算學水平就已經快要追上白言蹊了。

宋清點頭,見白言蹊低頭忙於刻印刻板,也就沒有出聲說話,而是低頭沉思。

利用什麼樣的方程才能將拋物軌跡描述出來?

一想到白言蹊在《新式算學·中》裡關於拋物方程用途的描述,宋清心中便格外的火.熱。

有太多地方用得到拋物方程了,最關鍵的一處便是軍隊中的投石車。若是能夠提前計算準確投石車所拋出的石球將落在何處,那豈不是等於為石球安上了眼睛?軍隊作戰實力定然能夠提升一大截。還有那軍隊中的弓箭手,若是弓箭手在射箭之前能夠提前算出箭將落在何處,那軍營中豈不是會多出很多神射手?

白言蹊一連許多日都在躬行苑中埋頭苦乾,宋清因為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後來就直接轉戰徽州城東西市,去幫助白爭光物色良墨和厚實的紙張去了。

宋清白天幫著白爭光和白正氣印書,晚上還得趁熱打鐵將他從白言蹊這裡學到的新式算學交給二人,等到國子監分發給陳碩和王肖的題板陸續到了之後,宋清更是全力幫助陳碩與王肖破題,遇到他實在無法破的題目才會去求助白言蹊。

陳碩與王肖分到的那些題目都是其他州府考生命的題目,大多數都來自於宋清等人前段時間狂啃的《國子監押題密卷》,對上這些題目的陳碩和王肖自然沒多大問題,但不排除遇到了一些古怪的題目,宋清都被難住,隻能求助於白言蹊。

有白言蹊出馬,那些題目自然是不在話下的,或許中間繞了一些彎子,但是並不影響最終的結果。

因為第五道題目的特殊性,陳碩與王肖一口氣破了六七塊題板,確保就算自己的題板被破也可以穩穩地拿到破格錄取的資格後,這才不再同那些題板較勁。

有陳碩與王肖這破題界新出現的‘黑白無常’組合在,其他州府的候補考生幾乎全軍覆沒,都被這兩個有靠山相助的變.態PK了下來,無緣算科博士。

王肖與陳碩是幸運的,他們是最後一批不用被新式算學折磨的人,甚至二人還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緣故,在新式算學的一道上走在了眾多算學愛好者的前麵。

徽州書院也是幸運的,王肖和陳碩見宋清與白言蹊都留在了徽州書院,二人自然也不會離開,算科堂四位算學博士共存,立馬成為除國子監算科堂外,全國師資力量最強的算科學堂,再加上徽州書院還在籌備建立算學院,徽州書院可謂是獨領風.騷,一時間風頭無二。

當日國子監老牌算科博士祖興在徽州書院挖人失敗的消息不脛而走,更是將這件事情推向一個高.潮。

相比於幸運的陳碩和王肖,那些還在為明年算學科考做準備的學子就不幸了,他們在傳統算學中浸淫多年,眼看著就差臨門一腳便可登堂入室,誰知那個‘門’突然變了!

原先算學科考的門頂多算是石門,他們多年苦攻下來,並非沒有破門而入的可能。

誰知突然殺出個新式算學,直接將原本的‘石門’變成了‘金鐵之門’,就算將腳踹斷也踹不開啊!

大多數人隻是聽說了新式算學之名以及提出新式算學的罪魁禍首——徽州府懷遠縣白家村的白言蹊,可是新式算學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沒人懂。

一月時間匆匆而過,相比於上一次腰牌授予儀式上那國子監浩浩蕩蕩的來人隊伍,給陳碩與王肖授予腰牌的儀式陣仗就簡單多了,國子監隻象征性地派了兩個沒什麼分量與地位的算科博士過來,按照常規儀式將腰牌授予陳碩和王肖之後,那兩名算科博士直奔躬行苑,隻為找白言蹊而去。

在那兩名算科博士眼中,陳碩與王肖雖然也會新式算學,但是哪裡如新式算學的鼻祖白言蹊重要?

彼時的白言蹊已經印製出了《新式算學》的全套書籍,雖然還沒有對外發售,但是徽州書院算科堂中的教書先生還是每人都購入了一套,供他們在授課之餘提升自己的算學水平用。

對於這些大半輩子都和傳統算學打交道的教書先生來說,新式算學難到令人發指。

不說其他,單單是想要記住白言蹊在書卷首頁重新定義的那些符號就花了很長時間,其中過程記了忘、忘了記、記了再忘……如此魔咒周而往複,不亞於前世‘馬冬梅’為一眾學生帶來的暴擊傷害。

學生時代有種痛,叫閉眼忘,其忘記速度堪比手中牽著一隻在籠子裡關了五六天的哈士奇去逛街然後一不小心鬆開了狗繩……撒手沒。

好不容易記住白言蹊定義的那些符號之後,教書先生們又遇到了新的難題——背誦九九乘法表。

按照白言蹊所說,但凡是想要在算學這個火坑中撲騰的人,必須得將九九乘法表爛熟於心,否則趁早轉行!那些個教書先生教了這麼多年算學,哪有轉行的想法?隻能硬著頭皮背下去。

唯一讓那些教書教書先生們欣慰的是,蕭逸之為他們全都漲了月錢,並且蕭逸之還給他們承諾,在徽州書院的算學院成立之後,算學院內部的元老級教書先生都可以優先享受算學博士的幫助,且算學院會為這些教書先生大開方便之門,若是還能遇到朝廷的人才補位考核,一定會首先推舉,若是遇不到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那算學院也會提出一種新的階層劃分,根據教書先生個人的水平來重新劃定月錢,目前暫定分為算學講師、算學副教授和算學教授三個品級,以算學教授為尊,算學講師為末,算學副教授不上不下中間吊著。

蕭逸之在算學院中的改動遠不僅如此,有利益驅動這些算學先生前進,也有壓力逼迫算學先生前進,一眾算學先生們隻能痛並快樂著,一邊憧憬著升職加薪,一邊無比頭大地啃著新式算學這個硬骨頭。

徽州書院的算學水平正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兩個從國子監來的算科博士沒能在躬行苑找到白言蹊,卻找到了一眾出口就是‘三九二十七,六九五十四’的教書先生,他們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壓力。

這麼複雜的術算難道不應該用算盤嗎?為何這徽州書院的教書先生出口就是結果,而且看起來無比熟稔?

難道徽州書院的算學水平已經領先了國子監這麼多?兩位遠道而來的算科博士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沒過多久,這兩名從國子監來的算科博士就發現了這間屋舍中的異常——幾乎所有的教書先生案頭都放著幾本裝幀十分好看的書籍,湊到跟前一看,好家夥,居然是新式算學!

再看一眼那些教書先生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東西,這兩位天之驕子徹底懵逼了。

這些人寫的都是啥?為何他們什麼都看不懂?

“敢問這位兄台,你在紙上寫的這些都是什麼東西?為何我看不懂?”其中一位算科博士顫著嗓子問。

被問到的那名教書先生連頭都沒有抬,一邊默寫九九乘法表,一邊分出心思來回答問題,“這是新式算學中的基礎部分,白博士說若想學會新式算學,必須將新式算學中的字符全都學會,並且將這九九乘法表爛熟於心。”

新!式!算!學!

又是新式算學!

“難道這才是真的新式算學嗎?”兩位算科博士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眸子中看到了震驚。

如若徽州書院的算學這麼強,那他們還留在國子監中乾什麼?混吃等死嗎?

其中一位算科博士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震驚壓下,顫著嗓子問道:“這位兄台,能否讓我們二人看一下你的這《新式算學》。”

那名教書先生正對著題目苦思冥想,實在受不了這兩位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人在耳邊磨磨唧唧了,不耐煩道:“屋子門口的架子上就放著書籍,若是你想看的話,去門口拿便是。不過那些書籍隻能在屋舍中看,不能寫批注筆記,也不能帶走。若是你們想要帶走的話,出了躬行苑右轉直走,聞著書墨香最濃的地方進去,那裡便是徽州書院的墨染齋,在那裡就可以買到《新式算學》的全套書籍,回去好好琢磨吧!”

那兩名從國子監來的算科博士連忙走到門前,各自從桌案上拿起一本書來,翻看了幾眼,皆是愣在原地。

這真的是算學書籍嗎?

為何這些書籍中出現了很多他們從未見過的符號?

他們好歹是算科博士啊……現在居然連題目都看不懂了,每個字分開來都認識,可是合成一句話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真的是算學嗎?

這新式算學未免也有些太新了吧!

一名算科博士經受不住這般打擊,當場崩潰長嘯,將站在他身邊同樣一臉懵逼的另外一位博士嚇得一個激靈,立馬回過了神。

“李博士,你一定要振作!振作!這新式算學看不懂不要緊,我們慢慢學便是,但若是你傷到了身子可怎麼辦?你我還需要回國子監複命啊!”

刹那間,屋舍中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他們腦海中隻有兩個字在回蕩不休。

博士!

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位教書先生都快哭出來了,他一個不入流的算學教書先生居然懟了國子監的博士,這不是活膩歪了還能是啥?

那位倒下去的李博士口吐白沫,絕望地伸出手,同他的同僚孫博士道:“扶我起來,我還能再看上幾眼新式算學……”

孫博士氣得想罵娘,“你都這個時候了,還看什麼新式算學?”

扭過頭來,孫博士急的滿頭大汗,問屋舍中的教書先生,“能否麻煩各位幫忙去請一下大夫?還得去請一下蕭院長!”

那名懟過算科博士的教書先生立馬回過神來,高喊著‘我去’奔出躬行苑,奔向藥科堂,藥科堂中的教書先生都是徽州城內知名醫館裡的坐堂大夫,比去外麵請大夫快多了。

另外也有人趕緊跑去尋找蕭逸之,狹窄逼仄的屋舍內亂成一團。

……

彼時的蕭逸之與白言蹊正坐在朱老的紅梅苑中,死皮賴臉的蹭了一壺朱老的紅梅茶,商量徽州書院改製一事。

蕭逸之問白言蹊,“白博士,我想先將圖書館建起來,這樣的話對於徽州書院在今年的國子監年榜上排名會有好處,然後就是年後的算科堂改製一事。朱老建議說既然要改,那便快刀斬亂麻,一次性將所有的科堂都改掉,但是其中涉及的工程量太過浩大,而且我從白博士你給出的《徽州書院五年計劃》中看到了對各個分科堂的規劃,你希望不同科堂可以分聚在不同的地方,成立不同的學院,可我覺得此舉意義不大,而且徽州書院現在也沒有足夠的地方去完成這個計劃。若是想要按照你的計劃實行,大興土木必不可免,如何讓六部將這個錢撥下來將成為頭號難題。”

白言蹊看著茶杯中打轉的茶沫,突然指著茶沫道:“蕭院長可知這茶沫為什麼會轉個不休?”

蕭逸之笑答,“自然是因為水在轉。”

白言蹊展露笑顏,“這不就對了?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既然有計劃,我們定然是要實行的,隻不過這個計劃在實行過程中遇到了什麼問題,我們不可提前預料,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世界是物質的,物質是變化的,我們一直都處在變化之中,難道就能因為變化的存在而將計劃擱置嗎?”

“我想前些日子已經同蕭院長你說的很明白,如今的徽州書院根本不可能容納下一個正在不斷變好的前景藍圖。之前向來是授課的地方在一處,教書先生休息與備課的地方在另外一處,前者無傷大雅,但是後者必須改變。”

“就拿算科堂舉例子,年節過後,算科堂改製成算學院,自然要去六部中承接與算科相關的工作,一方麵是為了幫朝廷分憂,另一方麵就是為了算學院長足的發展做考慮,到時候六部的活兒派發入算學院,若是算學院的教書先生還與其他分科堂的人擠在一塊,那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白言蹊的問題將蕭逸之難住了,蕭逸之沉默片刻後,點頭道:“既然算學院成立之後會解決六部的問題,那想必讓六部通過算學院的資材申請會容易些,但是其他分科堂就不一定了。”

“白博士,要不我們明年就隻建一座算學院,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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