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蹊在客房中最先等到的是蕭逸之。
風.塵仆仆的蕭逸之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倦意, 一進客房就想問白言蹊為何朱冼會突然自儘, 不料看到了小李公公,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小李公公, 你出去幫忙打點打點, 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出麵的地方就來叫我。”
白言蹊哈欠不斷, 精神頭看起來越發不好了,她睜著困倦的一雙眼睛不斷打哈欠,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若是丞相一派的人來了,你多注意留心些,不招惹朱老門下弟子就算了, 若是招惹朱老門人,那你就來喚我。”
小李公公心頭一突,小心勸道:“白博士,若是丞相一派的人來了, 喚你也不管用啊,你的官職哪能敵得過丞相?再者,丞相一派根深蒂固,朱老在世時都奈何不了他們,如今朱老倒下了,怕是朱門弟子就要瓦解崩散了。”
白言蹊依舊閉著眼睛, 指腹輕揉太陽穴, 不以為意道:“敵不過又怎樣?嘴皮子功夫誰怕誰?大不了就見血, 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又怎樣?我最不缺的就是免死金牌,隻要有人敢將頭伸過來,砍了便砍了。”
“白博士說笑了,你一屆女……”小李公公見過白言蹊在皇帝唐正德麵前的慫樣,自然不會以為白言蹊說的這些話是真話。
白言蹊摳摳手指甲,吹一口氣將落在指甲上的那根細毛吹走,挑眉哂笑著看小李公公,問,“公公忘記當日是因什麼才見到我了?”
用腳跟在屋子的地麵上跺了幾下,白言蹊的話語讓小李公公不寒而栗。
“因為我捉了三個外邦諜者,就是現在還被關在大理寺的那三個,他們手中拿著圓月抹脖刀,還準備上了迷香都奈何不了我,更何況是幾個言官?若是不識好歹,想打就打了。”
小李公公瞠目結舌,知曉他說不過白言蹊,隻能憋著一肚子疑惑出去依照白言蹊的叮囑辦事,臨出門還在琢磨一個問題:白博士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般。
相比於小李公公,蕭逸之心中的震撼更多,看到的白言蹊身上的改變也更直觀明顯。
小李公公出門口,白言蹊麵上的懶散去了大半,哈欠仍然打,但卻沒有小李公公在時那般慵懶恣意了,她起身給蕭逸之倒了一杯熱茶,招呼蕭逸之坐下,這才蕭逸之打聽家中的近況,又問了一些宋清等人的事情,知曉眾人在徽州都平安無恙,心中的那點兒離愁彆緒散去不少。
蕭逸之問白言蹊在京城的近況,白言蹊就挑了一些在發生的趣事講,最後,話題又回到了丞相一派上。
白言蹊問蕭逸之,“蕭院長,能同我講講丞相一派同朱老門人的關係嗎?為何我聽小李公公說丞相一派同朱老門人不合,今日來時小李公公還憂心丞相門人會不會來朱老的葬禮上鬨呢。”
蕭逸之歎氣,一口將半溫的茶飲下,解釋道:“若要說這矛盾,有太多東西需要談,我就挑一些主要的矛盾同你講講罷!老師素來性格剛正耿直,看不上靠行變通來向上攀爬之人,所以同朝堂中的不少人都有分歧,而老師執掌學官派係多年,凡是經過科舉走上仕途之人,多半是朱門弟子,這便是丞相容不下老師的地方,丞相聯合了武將派係,聯手將老師逼出京城,如今國子監祭酒謝師叔才能上位。”
“隻是丞相他們錯看了謝師叔,以為謝師叔是任人揉搓的軟團子,不料謝師叔當初性格綿軟隻是因為老師在京城撐起了半片天,後來老師遠走徽州,謝師叔重新挑起國子監,雖然有不少朱門弟子倒戈相向,亦或者是保持中立,不再參與朱門弟子與丞相一派的爭鋒,但好歹給剩下的朱門弟子爭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白言蹊撇嘴,這接地氣的橋段好生爛俗。
“行吧,我明白了。朱老已然仙去,按道理丞相一派也應該放下了,小李公公今日卻特地來提醒我,想來是朝堂中發生的一些事情傳入了他耳中。”白言蹊捉著手裡的杯子,就著燈火的光看一粒黃綠色的茶珠從杯沿的這邊滑到那邊,猛地將茶杯扣在桌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人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這丞相如此小肚雞腸,怎能不幫他通涮通涮?”
茶水四濺,濺落在白言蹊那白底綴墨梅的一群上,留下點點茶漬,白言蹊聽到靈堂那邊傳來吵鬨聲,麵帶冷笑,同蕭逸之道:“蕭院長暫且先在這客房中休息休息,聽聞朱門弟子一會兒都要為朱老送行,需要走的路可不短,以蕭院長如今的疲態怕是走不下來,先在屋子裡養養精神吧!”
白言蹊不等蕭逸之同意就起身合上了門,將蕭逸之疑惑的目光擋在門內,大步流星地朝著靈堂那邊走去,步伐一步比一步堅定。
……
靈堂中,一名頭發黑白相間,玉冠束發,年紀約莫有六十出頭的老者正對著一群朱門弟子訓斥。
“你們怎麼這般死腦筋?本官是給你們這些手無實權的學官一個進入朝堂的機會,你們怎麼恁不懂本官的好心?一輩子死守著國子監又能怎樣?又能乾出什麼樣的大事?謝祭酒,你來說,本官讓你們國子監的學官從政,可有半點害人之心?為何你們就不懂本官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