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曾設想過無數種相見的場麵:若是執手相望淚眼,那他就用想了一路的甜言蜜語來把人哄回京城;若是白言蹊移情彆戀, 那他就辣手摧草, 將纏在白言蹊身邊的狂蜂浪蝶全都抓出來拍死;若是白言蹊心裡已經不再有他的位置, 那他就耍一手深情款款的帥,定要讓白言蹊回心轉意……
可現在呢?
理想有多麼豐.滿,現實就有多麼骨感, 甚至眼下這現實已經不能用骨感來形容了, 得用瘦骨嶙峋才能貼切地描述。
唐毅胡亂地捋了一把被水打濕的頭發, 滿臉嫌棄地將一條落在他頸窩裡的小魚掏了出來,黏糊糊的, 著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相, 這條小魚朕就送給你了!”
把那條張著嘴吐泡泡的小魚塞到蘇少臣手中, 唐毅大步朝白言蹊所站立的方向走去,幸虧一直都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小李公公提醒,他這才想到‘天子的儀容儀表’問題, 轉身朝徽州書院的大門方向走去, 他決定還是回去換一身乾淨利落的衣服再來。
白言蹊對自己的目力有極高的自信,她絕對不會看錯那一行人, 有長樂公主,有唐毅, 有蘇少臣, 有小李公公, 還有司刑珍她爹司達通……隻是她有些想不通, 那些人為什麼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徽州書院,又為什麼一言不發地就走了?
來去皆太快,就像一陣龍卷風。
之前提醒白言蹊有人被大浪砸到的那名學生又弱弱地問,“白師,那些人是做什麼的?會讓我們來賠償麼?”
白言蹊想了想,語氣有些不確定,“應該不會吧……”畢竟那些人都是達官貴人,要賠償這種掉身價的事情應該做不出來,可若是要砍頭這種事情,可能性會稍微大點。
“彆管了,把大炮推回我們軍事學院去,一會兒我們接著上戰爭模擬課。”
白言蹊想了想,決定還是上課要緊,不過在上課之前,她需要回家一趟,萬一唐毅趁她不在就把三個娃兒全都偷去京城怎麼辦!
雖然她自己嫌棄那三個娃兒,但那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啊!
白言蹊急吼吼地跑回秋菊苑,讓苗桂花、白正氣和李素娥抱著三個娃從徽州書院的後門離開,去她買的那間彆院中躲一陣子,具體原因根本來不及細說,直到把人送走,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反正她是不準備去京城的,三個孩子現在還太小,就算終有一天她必須把三個孩子‘還給’唐毅,那也應該是等三個孩子長大之後,因為她自認為大乾王朝內找不到比她更懂啟蒙教育的人。
京城也就是物質生活豐富一些,但是它連個小學都沒有,哪裡能比得上徽州的教育先進?
天下教育看大乾,大乾教育看徽州。這句話說得沒毛病。
白言蹊回到軍事學院中,麵對著一個數尺方圓的沙盤,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繼續開講。
“現在我們將目光集中到沙盤的問題上來,前幾天我們已經將大乾的地勢問題分析清楚了,哪裡有天塹,哪裡易守難攻,如今都已經用做好的小紅旗插了上去,而另外一邊的黑旗則是代表坤地的軍隊,藍旗代表突厥,白旗代表海外倭寇。”
“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就是,先提出坤地、突厥與海外倭寇所有可能進攻的路線,然後根據我們手中現有的武器裝備來部署防禦策略和反攻策略以及進攻策略,現在我先開個頭,假設坤地會選擇在靈清關的位置進攻,那你們來看一看,我們的大炮部署在什麼地方才能將坤地賊子一鍋端掉?”
“提醒一句,儘可能地利用地緣優勢,爭取不費一兵一卒就取勝,並且要提前部署反攻路線,爭取打到坤地的皇城去!”
白言蹊的寥寥幾句話就將一眾學子內心的熱血點燃,眾人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與見解,每有一人提出,立馬就會有許多人提出質疑,許多一開始毫無條理頭緒的方法都漸漸有了實施的可能性。
包括白言蹊在內的眾人都沒有發現,授課堂的後麵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群本不屬於這個軍事學院的人。
唐毅、蘇少臣、長樂公主在後麵聽了一陣子,總算明白了白言蹊在搞什麼,這是為大乾王朝培養將才啊!
隻不過這一眾學子口中的‘大炮’是個什麼東西,他們沒人聽說過。
唐毅悄無聲息地走到沙盤前,看著麵前將整個大乾疆域所有城池山河全都囊括在內的沙盤,忍不住往京城看去,從京城出發,途徑魯州來到徽州,路上翻過幾座山經過幾條河他心裡記得清清楚楚,而這沙盤上居然把大乾內的山河全都標注了出來。
京城雖大,但是放在整個大乾疆域內,也隻占了拳頭大小的位置。
刹那間,唐毅胸中氣勢鼓蕩,他頗有衝著沙盤喊一嗓子‘這就是朕的山河天下’的衝動,不過為了不被人當成傻子,他隻能機智地將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裡。
“喂,這位老兄,你旁聽可以,彆耽誤我們上課啊,往邊上站一站,我要仔細看看這邊的山勢!”
一個愣頭小子屁.股一撅,成功把唐毅撅到一旁,鑽到唐毅原先站立的地方繼續捏著筆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壓根沒多看唐毅一眼。
小李公公見唐毅被懟的一個踉蹌,立馬尖著嗓子斥道:“大膽!見到陛下不跪已經是大不敬,你居然還敢用你那肥腚撅陛下,莫非徽州書院的飯堂賣了熊心豹子膽給你吃不成?”
整個課堂瞬間安靜如雞,落針可聞。
白言蹊驀然抬頭,見唐毅等人又出現了,就算心中又再多的不願,她都得屈膝準備下跪,“微臣見過陛下,見過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