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此時,就在謝東出的身體裡,這些日子以來被他鎮壓得安安分分,幾乎就要消化掉的邪祟瘋狂掙紮,謝東出受到反噬,驟然間眼前一片漆黑,猛地站定在原地。

“回去!”

他從來沒有過用這樣的語氣,凜冽得如狂風暴雪。

遠處,溫泉邊的花樹和竹子瞬間應聲而裂,“嘭”的聲又砸進水裡,把葉潺嚇得不輕。

“回去。”

紫氣的聲音越發的沉,這次似還夾雜著冷厲的威嚴。

眼看著四周的樹木“劈裡啪啦”裂得越來越多,葉潺連連“臥槽”,也不知道謝東出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驚膽戰的往回跑:“哥!”

他震驚指著麵前:“你要再不控製下,人家好不容易搭起來的度假山莊都毀啦。”

本來葉潺是想要阻止下謝東出的。

他大約猜得出來是邪祟突然不受控製了,急著想去幫忙。

可也就是他邁步的這麼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倏然一變。

一股涼意迎麵撲麵,葉潺腳步驀地頓住,抬起眼簾,見四周不知道何時變得空曠寂靜,方才所有碎裂的樹木,在狂風中沸騰不止的溫泉,現在忽然全都不見了蹤影。天空變得很黑,沒有月亮,卻也沒有過分陰沉,隻是靜,靜得如同荒涼的曠野。

看起來像是莫名進了什麼幻境。

葉潺很清楚知道眼前這些都不是真的,在原地站定了一會,輕聲細語的喊了聲,“哥。”

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回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陷入到了這種幻境裡,有可能是受了邪祟影響,也可能是因為他哥驟然爆發出來的力量導致的,反正不管怎樣,得先出去再說。

葉潺摸不清楚情況,定定看了前方片刻,索性緩緩抬腿,輕輕道:“哥,你若是能聽到……”

他本來就想繼續往前走的。

可話還沒有說完,就在他踩下的刹那,葉潺的身體突然跌絆了下,如同有千斤重的巨石從天而降將他狠狠砸落在血池裡,肋骨被壓斷,胸腔被砸破,窒息得眼前昏花,耳朵嗡鳴。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惡鬼——或許不是惡鬼,他眼前什麼都看不清,隻恍惚覺得來的那些人有著世間最為浩然正氣的皮囊,卻生著世間最肮臟卑劣的賤骨,流著世間最自私自利的血液——抱著鈍斧劈下,斫斷他的四肢,挖空他的心臟,放儘他的血液,就連頭顱也被砍下,歡天喜地的分食他的五官。

“他的眼睛是祥瑞!”

“他的耳朵是祥瑞!”

“就連毛發都是祥瑞!”

“吃了他,分了他!”

吵吵鬨鬨的聲音瘋狂在耳邊回蕩,葉潺分明痛不欲生,神誌不清,卻始終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每個詞每個字都砸在自己碎裂的神經上。明明身體早已經被斫得不成樣子,他卻好似感覺到了如浪潮般不斷重複將他淹沒的窒息。

突然,“哢嚓”一聲巨響。

謝東出紫氣眼眸微沉,手上不自覺用力,這下是整個門板都壞掉了。

葉潺驀地驚醒,冷汗淋漓。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並沒有被千斤巨石砸倒在地,他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而前方的景象已經恢複了,嘈雜聲,風聲,還有溫泉咕嚕嚕冒泡的聲音驟然全部回來,瘋狂的湧進耳朵,好似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做夢,甚至連抬腿那下都是錯覺。

可被鈍斧斫斷四肢,砍掉頭顱,剜掉心臟,流儘血液的觸覺好似還在。

反反複複,如浪潮襲來,像是餘夢殘留的幻痛。

而眼前,謝東出站在門邊,四周好似有狂風湧過。

他整個人如立於暴風雪裡,眉目間染著料峭寒霜,垂著眼簾淡漠睨來時,好似連誰都不放在眼裡。

“哥。”不知過了多久,葉潺輕聲細語的喊了聲。

謝東出忽然閉了閉眼。

也就是這時,他身體裡的邪祟才如同浪潮般慢慢褪去。

隨後狂風緩緩停歇,暴風雨也慢慢融化,眼前的人,終於逐漸回到人世。

“哥。”葉潺眼見著四周院子幾乎都被毀了,四處兵荒馬亂,實在有些心驚肉跳,連忙跑過去握住他的手,擔心道:“你沒事吧?”

謝東出睜開眼來,看到張近在咫尺的臉。

少年的眼睛實在太漂亮,像是浸泡在清亮水池中的月亮,就算是擔憂,也是擔憂得漂亮。

謝東出此時已是差不多冷靜下來了,慢慢緩了口氣,淡漠地甩了甩手,道:“沒事,剛才是邪祟作怪。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說是邪祟,其實稱為邪神才更加恰當。

當年謝東出剛感受到凡間符籙召喚的時候,正是邪祟肆虐的時候,彼時邪祟早已成神,是乃邪神,凡間無人能夠壓製住他,便想請五星七曜星君降世降服。

謝東出早比他們先察覺到邪祟動靜,提前去鎮壓他了,而感於道家誠心,為了安撫他們的躁動,特地化出分身來降世,顯露神跡。誰知剛降世便經曆背叛,分身被封印禁錮,導致自己的力量驟然衰弱許多,連帶著另外半邊的分身也受了重傷,差點被反噬。

直至今日,邪神的痕跡猶存。

葉潺不知這些原由,看到他輕描淡寫,這才鬆了口氣,隻是詫異:“他怎麼忽然這樣?”

他記得自從謝東出第一個封印解開後,他身體裡的邪氣就淡了很多了。

他也不清楚是沒了還是被壓住了,應該是被壓住了,畢竟他哥的力量在恢複嘛。作為把他從槐樹裡放出來的人,葉潺可對他初次見麵時滿身的邪氣記憶猶新,否則也不會跟他打架。

可現在怎麼回事?

謝東出目光落在葉潺的身上,沒有說話。

怎麼回事?無非就是他在剛才那刹那起了惡意。

沒錯,不是邪念而是惡意,他連自己都不清楚在那個時候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念頭,在那刹那間他竟覺得不論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世間的任何東西都不如眼前少年清霽。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夠讓他受苦,就算已經死掉的也一樣。

或許這就是被邪祟反噬後的反應。

可是他的身份而言,本來不應該如此的。

邪祟不鑽這個空子,還能鑽什麼空子?

他不想將這事兒跟葉潺說,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剛剛看到什麼了?”

葉潺一愣。

他還以為謝東出專注的對抗邪祟,沒看到自己被幻覺所困呢,頓時有點感動。可他剛想說,莫名又覺得記憶有些不太清晰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拚湊了些:“……巨石,血池,鈍斧,有人設計害我,想拿我的身體去做什麼事情。”

他的語氣有點試探,其實並不是很確定。

然而他話音未落,謝東出仿佛連心跳都停了刹那。

就像是觸碰到了什麼從前從來不願意揭開的東西,有那麼瞬間,葉潺竟感覺好似自己還握著手的這個人消失在了世間,嚇得他後麵半句猛地住口,惶恐抬頭:“哥!”

可當他看過去時,謝東出卻好似並沒有什麼事,眉目半邊映著月光,半邊沉在陰影裡。似有些陰沉,難得的動了怒,可在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時候,那神情卻又轉瞬溫軟很多。

剛才的感覺轉瞬即逝,葉潺眨了眨眼,不知為何眼眶有些濕。

“怎麼了?”謝東出垂著眼簾,低聲問詢。

“……”

葉潺猶豫半晌,還是沒說,最終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了他,將腦袋埋進他的懷裡,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的舒出,聞著對方身上的淡淡槐香,這才有了點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哥。”他悶聲悶氣,倏然間,竟是萬分的委屈難過,“你嚇死我了。”

就如他昨晚遇到霍淩意猜出他來曆時的那樣,葉潺現在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靈感。

就算剛才那轉瞬即逝的感覺像是錯覺,但他確信自己不會有錯。

在剛才那個刹那,謝東出的確是有巨大的情緒波動。

而後因為兩人的氣息交織,通過共情傳到了葉潺這裡。

他實在是有點後怕,抱住謝東出不肯撒手,但對方不想說,他也不問,就這樣沉默著。

謝東出伸手放在他的頭頂,是溫熱的觸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潺感覺到自己的情緒終於緩和了過來,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扭頭看向院子,咋舌道:“哥你也真是夠厲害的,差點把人家的莊子都給拆了。”

你就說說,人家請你過來是打算讓莊子開門的。

結果彆說開門了,門都差點沒了!這得賠多少錢!

葉潺數數自己的積蓄,簡直就是心口痛。

不過也正是想到這些事兒,葉潺徹底擺脫了剛才關心則亂的情緒。

腦子重新冷靜下來後,他後知後覺地,突然詫異道:“對了哥,剛剛我看到個東西!”

當時是,謝東出身體裡麵的邪祟反噬得厲害,自己也慌慌亂亂的,看到有黑影忽然閃過也沒有注意,可他現在頭腦清醒下來後,仔細回想,卻能夠清晰的察覺到那道黑影掠過時,殘留著和謝東出身上相似的氣息。

葉潺本來猜測可能是霍淩意說的精怪出現了。

但是他又覺得奇怪,若是普通精怪,怎麼會帶著他哥的氣息呢?

謝東出心裡忽有所感:“也許是封印。”

“封印?”葉潺一愣,突然驚喜道:“對哦!”

在兩人剛來川渝的時候,謝東出就曾說感覺到這裡有四海八荒的封印存在,結果錄節目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蹤跡,而霍淩意這莊子就在川渝邊界,你說是川渝也可以,說是其他地區也可以,那不就是有封印出現的可能性嗎?

“有什麼辦法能找到他嗎?”葉潺連忙問。

謝東出微微頷首:“道家陣法,念其名,感其形,可使其現身。”

他簡單幾句話,好像頓時就改變了早上葉潺設下的陣法,話音剛落,隱約有金光降落,旋即兩人的眼前驀地掠過一道影子,有什麼原本應當是看不見的東西,現在被迫顯了形,好似在躲避他般,怪叫了聲鑽進了一片倒塌的樹木間,借著地形的隱蔽逃跑。

葉潺驀然拔劍:“站住!”

他這邊才剛剛動作,謝東出倏然伸手,好似就這樣輕飄飄的一探,樹木間卻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有個像是葉子球一樣的東西就直接咕嚕嚕的滾落到了他的腳邊。

被謝東出拎起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哇哇”嚎叫呢:“放開我!放開我哇哇嗚嗚嗚!”

夜間燈光昏暗,方才本來溫泉邊有幾盞的,現在卻已經全熄了。

可越是如此,葉潺越是能看清,他身上那散發出來的熟悉的氣息。

哇塞!竟真是封印啊!

葉潺高興壞了,連忙湊過來,誰知才看一眼就沒忍住“臥槽”出來:“這也太醜了吧?”

種子怪聲音稚嫩,像個小孩。可模樣就不那麼好看了,分明就是幾株剛剛破芽的種子,連手腳都沒有,長著張精怪的臉嚎啕大哭,直讓人嫌棄得想扔掉它。

種子怪:“你才……”

它怒氣衝衝,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卻直接被謝東出捏住了命脈,死活發不出聲音。

葉潺奇怪道:“它怎麼會長這樣?我記得上次看到的都還沒有形體。”

他說的是當時拍戲時看到的那個,還隻是道光呢,連跑都不容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