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夢到了火。
熊熊烈火,火光中掙紮的人影,哭喊、慘叫、哀嚎……房梁重重塌下來,濺起一堆火星子,被火灼燒的熱燙的氣味,和人肉燒著後的焦香……
他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可卻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就好像自己真的經曆過似的。
可除了在石頭村那次差點被燒死在祠堂中,他記憶裡並沒有經曆過其他火災。
這是夢,他走不了,無法離開,隻能眼睜睜看著。
火把一切都燒乾淨了,出現一個人影……那道身影也有些熟悉,他還要看清楚,卻忽然一陣心悸,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
入目一片黑暗。
山海鏡貼在胸前,冰冷的一麵鏡。可身下床榻更冰冷,好似浸在水裡似的,輕輕一擰簡直能擰出水來。
薑遺光坐起身,發覺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頭發都濕透了,被褥也是濕漉漉的,他起身下床,聽得外麵沙沙雨聲,乾脆走過去,打開了窗戶,讓細密的雨點飄進來。
月光下,客棧後的草坪閃著水光。
在草坪上,站了一個打著油紙傘的女子,她仰起頭,一直、一直看著薑遺光所在的窗口。
她的肌膚很白、很白,在夜裡近乎白得發光。她的頭發很黑,身上穿著的衣裙紅得似血,尤其是被雨水打濕後,淋淋漓漓黏在身上,好像一層紅色的皮肉。
薑遺光和她對視上。
那個女人衝他笑了笑。
她塗了很厚的口脂,似乎希望能蓋住上唇中的缺口,可這一笑又露餡了,她立刻又低下頭去,撐著烏木色油紙傘往回走。
薑遺光隻冷冷地看著。
那女子的衣裙很長,遮住了腿,蓋過鞋麵,看上去好像在飄著走。
女子身影消失後,薑遺光才關上窗。
客棧開的年代有些久了,窗戶關上時,合頁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合上後,又扣上扣。
夜,更寂靜。
身後忽地傳來“咚咚咚”三聲扣門聲。
“是誰?”薑遺光問。
沒有人回答,隻是又敲了三聲。
薑遺光便不說話了。
那扣門聲不斷響起,總是規律整齊的三聲。
“咚咚咚。”
“咚咚咚。”
床太潮濕了,沒法睡,薑遺光要拉開衣櫃換衣服,一摸,這衣櫃也是潮濕的。
還沒等他打開,衣櫃裡同樣傳來聲響。
“砰砰砰——”
似乎有東西在裡麵敲擊。
衣櫃門隨著敲響不斷震動,門外的敲門聲也更響了,兩邊好似在應和著。
“咚咚咚——咚咚咚——”
聲音愈發激烈,大力到門窗都在抖動,好似那東西隨時要闖進來。很快,又多了東西,床板也跟著被敲響,似乎有人躲在床底下不斷踢床似的。
剛剛合上的窗戶也開始咚咚咚作響。
“咚咚咚——”
“砰砰砰——”
薑遺光站在衣櫃前,裡麵的東西左衝右突要出來,整個厚重的黑色衣櫃開始搖晃、不穩,幾乎要墜倒。
他的手搭在櫃門上,用力拉開——
衣櫃裡什麼都沒有。
隻有幾套衣裳疊得整齊,鋪在衣櫃底。
木櫃四壁流下水珠,滑下一條條蜿蜒水跡。
衣櫃裡的敲擊聲,消失了。
薑遺光又走到飄窗前,一鼓作氣解開合扣,撐起了飄窗。
撐起的那一瞬間,他眼角飛快擦過去一道紅色的影子,快得像是錯覺,可再看去,窗外什麼都沒有。
小雨、草地、和滴著雨水的樹枝。
他退後半步,想轉身去開門,卻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背上撞上了一具**的冰冷軀體,他猛地扭頭看去,對上一張慘白的、被啃咬得麵目全非的臉。
隻一刹那,又消失了。
薑遺光走到門邊。
急促響亮的敲門聲,不,或者說用撞門更合適,大力到簡直能把整個客棧的人都驚醒,但直到現在,黎恪還沒有來找自己。
他們沒聽見,睡得正香。
薑遺光推開門栓,一把打開門。
門外依舊什麼也沒有。
與此同時,敲門聲也消失了。
隻有側門邊,放了一把黑色的油紙傘。那把傘還在往下滴水,在木地板上聚起一灘小水窪。
薑遺光沒有去動那把傘,他重新回到房間內,去找最後一個聲音來源——
還在被敲響的床板。
薑遺光來到床邊,單膝跪下去,彎腰,掀開床簾往裡看。
床下又暗又窄,一片黑暗中,他對上一張白慘慘的臉。
那張臉衝他露出一個毫無意義的笑,立刻往暗處縮去,消失在黑暗中。
敲擊聲終於消失了。
薑遺光看了一會兒,起身。可此時他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碰著自己的後腦,碰一下,飛快離開,過一會兒,又碰一下,伸手去摸,卻摸不到。
一晃一晃的,回頭看,也看不見。
薑遺光取了鏡子,照向自己的臉。
一雙踮直、赤.裸的小腳,在空中一晃一晃,不斷碰著他的後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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