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擁千山(十五)(1 / 2)

會試放榜那日, 榜下圍了許多人。學子們神色焦慮地捏著拳,目不斜視在榜單上搜索著自己的名字。

忽的, 有個小廝眼前一亮, 高聲喊了句:“中了中了!我家二少爺中了!是第三名呢!”

刹那間,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過去。順著榜單往上一瞧,排行第三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寫著一個名字——越無端。

這熟悉的名字讓在場的學子們紛紛瞪大了雙眸,越無端,不正是那位靠著自己的寡婦娘,一躍躋身貴族圈子,如今靜安侯府的“二少爺”嗎!不過是一個鄉野出身的小民, 他竟然能得第三?!憑什麼?!

一時之間, 旁邊的學子們神情都憤憤起來,望著侯府小廝歡快離去的背影,一個個的眼神裡儘是嫉妒之色。

不多時, 靜安侯續弦夫人帶來的那個小子,會試得了第三的消息便在京城的勳貴圈傳開了。

刹那間,無數勳貴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一遍遍質問這消息是否屬實, 再三確認這並非假消息後, 所有人都沉默了。

當初, 不知多少人在背地裡嘲笑, 說靜安侯是個傻子,不僅娶個破鞋,還心甘情願幫彆人養孩子。而現在, 現實卻狠狠打了他們一個巴掌。曾經嘲笑得越激烈,如今的臉便是腫得越高。

他們這幫皇親國戚,聽起來名聲響當當的,可真論起權柄來,遠不如朝堂內叱吒風雲的大臣。

那可是會試第三啊!若是殿試上也能取得這個成績,這小子就能進翰林院,甚至於,有了靜安侯府在身後斡旋,他也許能更進一步,逼近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想到此,曾經嘲笑過靜安侯的勳貴們恨恨地咬了咬牙,隻能在心底怨毒地安慰自己:總歸現在還不是殿試,一切都還未成定局,屆時會有什麼變動也說不一定。可儘管如此,這消息也足夠他們窩火幾天了。

聽到越無端中了第三名消息時,封昱正在太子府裡飲酒,懷中抱著個膚白勝雪的美人,聞言,隻是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問道:“那事,可辦得妥當?”

“自然,請殿下放心。”

封昱聽罷,滿意地點點頭,接著擺擺手,將人揮退了。

他滿意地摟著懷中的美人,自己喝了口酒,也不管這嬌軟的美人能不能承受,便嘴對嘴蠻橫地將口中的酒哺給了對方。

美酒辛辣,美人被嗆了口,眼角帶淚,襯著那身雪膚和嫣紅的唇,更顯得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封昱近乎癡迷地捧著美人的臉,那張楚楚可憐的麵容在他眼底,恍然間變成另一張清冷孤傲的臉,對方,也有著像身下人一般的,如霜雪般的肌膚。

“無端……”他摩挲著美人如花的麵頰,呢喃道,眼底深處湧動的暗流讓人心驚肉跳。

他掐住美人的脖頸,稍用了些力,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紅痕。

隻要折斷你的翅膀,你就永遠隻能留在孤的身邊了吧。

三天後,啟帝親臨,拉開了元和二十四年殿試的帷幕。

聽聞啟帝要親臨,一時之間,所有人的心都躁動了起來。自今上登基後,這可是第一次親臨殿試現場!

學子們或激動,或恐懼,或不安……他們懷著各不相同的心情隨著宣旨太監走進大殿。

森嚴巍峨的宮殿像一座龐然大物,壓在每一個學子的心上,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腳底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失禮於天子麵前乃大不敬,刹那間,這位癱倒在地的學子就被侍衛堵住了嘴,架著雙手扔出了殿門。

寒窗苦讀數十年,所有心血毀於一旦。

旁人不忍地閉上眼,卻也更加惶恐,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一絲懼意。

天子親臨,所有學子都不得在禦前站立。

越無端的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任何變化,他微閉上雙眸,撩開衣袍,跪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展開策題,清俊的眉眼忽然凜了起來。

題目很簡單,隻是一個問答。

“和也?戰也?”

但這問題背後的深意卻讓所有的學子都坐如針氈,冷汗涔涔。要說今年來,吵得最凶的便是護國將軍和蘇太尉,兩人各執一詞,關於主戰主和已經相持不下,爭論了一年,然而儘管如此,啟帝也始終沒有給出任何回複。

護國將軍和蘇太尉背後,一個站著太子,一個站著三皇子,是這大夏朝最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擂台已經打了十幾年,誰也不肯相讓。

雖說不久前,三皇子才被狠狠責罰了一通,可聽說昨個兒,啟帝就去了貴妃宮裡,又賜下了好些珍貴的珠寶,儼然有複寵貴妃之意。

今日,擺在他們之前的就是這樣一個題目。一邊是太子,一邊是三皇子……這、這……這誰敢胡亂作答!

一時之間,無數學子皆麵露難色,拿著筆,臉色蒼白,遲遲沒有落筆。

越無端心裡歎了口,他擰起眉峰,隻覺傳聞中這位無所事事,沉迷貴妃的帝王身上,並不那麼簡單。

啟帝冷眼瞧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飾住眼底的諷刺。驀地,一道青色的人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心中訝異了一瞬,啟帝放下茶杯,望了過去。

第一眼望去,先注意到的是青年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好氣質,他鎮定自若地坐在那裡,身姿挺拔,像一杆翠綠的青竹,那雲淡風輕的氣度使他在一堆抓耳撓腮的人群裡,顯得格外惹人注目。

第二眼望去,你才會注意到他那被精雕細琢似的好相貌,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精致,恰似崖間的冰雪,又似山間湧動的清泉。

啟帝心思一動,低聲問旁邊的貼身太監。

“那是誰?”

“回陛下。”太監低眉斂目地恭謹道:“便是先前顧大人提到的越無端了,也是如今靜安侯府的二少爺。”

“原來是他。”啟帝短暫地詫異了一瞬,接著露出些許興味,他道:“倒和朕想象中有些不同,走,隨朕去看看。”

啟帝先是在旁邊,隨意看了幾個學子的答案,接著才走到越無端身旁,去看對方的試卷。

明黃色的衣袍落入越無端的眼底,後者呼吸停滯了一瞬,接著便收回心神,專心致誌地繼續做答。

這份從容不迫讓啟帝高看了一眼,接著他低下頭,認真去看對方的答案。隻一眼,啟帝的眼神便亮了起來。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接著又看了幾個學生,這才回到龍椅上,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想起越無端紙上那些銳利的言論,笑不見底。

“朕收回先前那話,這小子瞧著是個溫潤的君子,其實是頭會咬人的狼崽子。你說是嗎?”

他的聲音並不大,隻有一旁的大太監才聽到了。聽見啟帝的問答,太監心頭一顫,隻能更加恭謹地低下頭,小聲回道:“奴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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