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美酒(二十五)(1 / 2)

“你簡直糊塗!”李翰林負手在廳內踱來踱去,瞧著跪在麵前的女兒氣得麵頰通紅,可到底是骨肉至親,也說不出更重的話,緩了半天才指著女兒恨鐵不成鋼道:“蕪兒,你該知道,越大人與你爹乃同窗,看在爹的麵子上,你嫁過去,過的該是何等逍遙快活的日子。可你竟然——” 一回想起今日同寮們看他的揶揄的目光,李翰林便覺得這張老臉簡直沒地方放,看著這個曾經讓她無比驕傲的女兒,如今卻是氣得幾乎昏厥,話都哆嗦了起來。 “那是大理寺卿的獨子,說來還是我們家還是高攀了的!你有什麼不滿意的!竟然要去攀扯皇子殿下!這麼多年,爹教你的聖賢書,你都讀到哪裡去了?”李翰林氣極,忽然電光火石間又想到一點,急急問道:“你老實告訴爹,你是不是早早就喜歡上三殿下了?” “女兒與殿下之間從未有多私相授受的事情。”任是李翰林麵紅耳赤說了一通,李蘅蕪本人卻是冷靜得很,她靜靜地磕了一個頭,緩緩道:“我不願嫁與越公子。” 如此決然口吻,聽得李翰林踉蹌幾下,跌坐在了座位上,撫著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李夫人一邊替丈夫順氣一邊看向女兒,含著淚急聲問道:“蕪兒,你做事向來穩重,這究竟是為何?” 李蘅蕪哆嗦了幾下嘴唇,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她垂下眼眸,靜靜地衝著父母磕了三個頭。 “望爹娘成全。” 聽說這個消息,沈臨淵並不意外。俗話說的好,每一對終成眷屬的情侶,在他們結合的道路上,都橫臥著無數男二女二的破碎的心。如果說沈長嶽是原本世界中的癡情男二,那麼李蘅蕪就是那個心思深沉,促進男女主感情的女二。

前世,她也與越風清訂了婚事,一開始,聽聞對方是越家獨子,少年英才,李蘅蕪也動過心,幻想著和對方琴瑟和鳴,但是很快,越恒身亡,越風清前往北狄,死在那片陌生的國度。

轉眼間,適齡的男兒都有了家世,自己的年齡也大了,李家千選萬選,給她選了個侍郎家的嫡次子,她的丈夫為人敦厚老實,一生兢兢業業,但是最後卻站錯了隊,新帝登基,她被流放邊關,得了頑疾,在路上病故了。

好在蒼天有眼,一朝讓她回到了定親前。她深知未來登基為帝的是三皇子,因此設計與對方攀扯上了關係,隻可惜李蘅蕪一生機關算儘,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落得什麼好下場。

“少爺,縣主已在外頭等著了。”丫鬟的聲音自外間傳來,將沈臨淵的思緒喚回,他應了聲,隨機穿上衣服,推開門大不步往外走去。

日光灑在沈臨淵的麵上,那張曾經讓人魂牽夢繞的桃花麵如今多了條傷疤,生生多了幾分煞氣。小丫鬟隻瞧了一眼,便心驚膽顫地低下了頭,曾經她還敢在少爺麵前說笑,可如今對方已被封為三等侯,光是周身的氣勢也足以讓人退避三舍,倒是不敢露出任何親昵模樣了。

端和縣主遠遠地就瞧見,自己的兒子一路走來,各個丫鬟小廝都膽怯地低下了頭,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強打起精神,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三年未歸,倒把他們給嚇著了。”

沈臨淵一個跨步上了馬,掃了周圍人一眼,目光所及之處人人戰栗,他渾不在意地拉起韁繩:“母親說笑了。”

“你啊。”端和縣主歎了口,才說:“也罷,我不多說你。今日,你與我一同去廟裡燒個香,也省得我每日提心吊膽。”

“兒子明白。”

端和縣主扶著侍女的手坐進了馬車,一行人朝著城外出發。

沿路的人瞧見華陽巷裡駛出了一輛馬車,知曉那是端和縣主家的,紛紛避讓開來,生恐衝撞了貴人,隻那些無知幼童還拿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那騎著白馬的青年,懵懂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心中有些好奇:爹娘口中常說的凶神惡煞的雷霆真君,瞧上去麵容雖然可怕了些,可笑起來是真的好看哩,就像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呐!

保寧寺位於山腰處,此山雖不高,但到山腰處,卻仍是需要走些路,京內女眷大多是坐著轎子一直到了半山腰處,才下來走上最後的幾枚台階,以示誠心,可一到山腳,端和縣主便下了轎子。

按理說,這個時節來寺廟的人並不多,可偏偏他們卻遇上了並不想見的人——沈家的長房夫人以及“沈長嶽”的堂兄沈長銘。

沈臨淵一個翻身下馬,瞧著麵前幾人的神情,心裡估摸著對方應該也不想見到他們。隻是啊,無巧不成書,天意弄人,倒成了這般尷尬的局麵。

沈長銘萬萬沒想到三年後的再見竟是在這樣的地方,三年前,他的這位頑劣不堪的堂弟曾揚言要考入甲班,可誰知成績還未出來,便主動請纓去了邊關抗擊北狄,青山書院內人人都說,這沈臨淵怕暴露了自己的真才實學,這才臨陣脫逃,做了縮頭烏龜!

可沒過多久,夫子們張貼出來的那篇驚豔絕倫的策論卻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若這策論是院內的旁人寫了也就罷了,偏偏那是沈長嶽寫的,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紈絝寫的!

就連早已不問世事,隻顧種花垂釣的祖父看了這篇文章都發出了一聲歎息。

沈長銘明白這聲歎息意味著什麼,祖父是在感慨,這樣好的子孫卻偏偏和他們沈家不親,偏偏是沈隨雲的孩子。

沈臨淵離開後的第一年是沈長銘最難熬的時間,因為這一年,時常有人拿對方與他做比較,曾經,被吹捧的人一直是他,他雖然覺得不該如此,這事有些對不住沈長嶽,卻從未出聲製止。

可當那個被奚落的人換成了自己,沈長銘才知道這世間最傷人的利器就是言語。

直到到了第二年,沈長嶽的消息不再傳開,這樣的對比才慢慢少了些,到了第三年,幾乎沒有人再談論沈長嶽,而這三年內,沈長銘幾乎是不分晝夜地埋頭苦讀,隻為了在這一屆的科舉上拔得頭籌,可偏偏,這次的狀元是越風情,少年英才,出儘了風頭。

然而,狀元郎的風姿很快也被安平侯給蓋過去了。

眼前的這個人,哪怕麵上多了條傷疤,如今也是實打實的侯爺,聖上親封,軍功赫赫,誰人不知沈長嶽三個大字,誰人不知安平侯如神跡一般的威能。洗塵宴上,他出儘了風頭,隻此一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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