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我雌雄(四)(1 / 2)

貞明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外人了,今日傍晚,大夥正收拾了農具,準備歸家時,卻聽一聲大喊:“快,快叫王先生來一趟,有人在後山深處遭了狼了!”

王先生是村子裡唯一的大夫,雖然眼盲,但一生本事卻不小,村裡人但凡身體上有個不適,都愛找他醫治。當世醫館收費甚高,王大夫看病卻是分文不取,久而久之,人們也多稱他一聲先生,以示尊敬。

一聽到有人在山裡遭了狼了,那些個反應快的立馬醒轉過來,馬不停蹄往王先生家裡跑去。

後山常有野獸出沒,村裡人平時都不敢進去,隻敢在外圍尋些吃食,就連村裡的小孩都被大人再三警告過:不可以去後山玩耍,否則就活活打斷你的腿。

就幾年前,村裡還衝下了一批野豬,咬死了一堆牲畜不說,還將幾個村人給吞食了。那場麵太過觸目驚心,時至今日還曆曆在目。

這會,乍聽見李家二郎這麼一喊,頓時心驚膽戰地往他身後望去。

這一看,村裡人的心底都是一陣恍惚。

無他,隻因為,貞明村的人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子,就這一畝三分地,何曾見過這麼俊俏的“小娘子”!

縱然“小娘子”滿身血汙,臉色發白,也掩不住“她”讓人驚豔的容貌。

村裡的漢子一下子就看呆了,那眼珠子更是恨不得黏在沈臨淵身上,旁邊的婦人見了,惱怒地擰了一把丈夫的腰,才將人的心神喚回。

沈臨淵背著越昭涯,剛從九死一生的處境裡死裡逃生,還沒緩過勁來,就來到了這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來不及深思,這裡與秘境,還有先前沈家所處之地的聯係,因為背上那個人的身體正在發燙。

“有沒有休息的地方,可以借我二人歇個腳?”剛經曆一場鏖戰,五臟六腑皆受到損傷,如今沈臨淵說起話來,聲音稍顯虛浮,落在眾人眼裡,那就是活脫脫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娘子。

不過聽到“二人”兩字時,眾人方才醒覺對方的背上還背著個人。

李二郎最先回過神來,招呼道:“去我那兒,去我那兒,我還沒娶媳婦,剛好有間空房可以給你們住。”

沈臨淵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點了點頭。

李二郎擦了擦手上的淤泥,看著麵前俊秀的小娘子,臉有些發紅。

他還當對方不會答應呢。

於是,李二郎便領著沈臨淵往他家走去,村裡的男人醋溜溜地盯著他,心說: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能和一個大美人天天住在一塊。

而他們隻能現在多看兩眼,飽飽眼福。隻是,還未等他們看幾眼,就被自家婆娘拎著耳朵,往家走去。

李二郎刻意放緩了腳步,可沒走多遠,也不見沈臨淵跟上,正疑惑間他就瞥見沈臨淵那近乎白紙般的臉色,再瞧瞧對方那微微喘氣的吃力模樣,忙殷勤地伸出手:“我來幫你背人吧?”

沈臨淵微微側開身子,避開了,對上李二郎有些錯愕受傷的神色,他勾起唇,笑了笑,非常沒有心理負擔地給越昭涯甩鍋。

“他不喜歡彆人碰他。”

“原是如此!”李二郎頓時恍然大悟,他看了看沈臨淵,又看了看他背上的越昭涯,突然就鬼鬼祟祟附在了對方耳朵邊,低聲問道:“你們是不是從家裡私奔出來的?”

沈臨淵頓時梗在了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仿佛在說:這小子腦袋裡裝的都是漿糊嗎?

而李二郎卻見“小娘子”一臉震驚,仿佛在說:這都被你猜出來了!

他看向沈臨淵,左眼寫著果然如此,右眼寫著敬佩萬分,保證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沈臨淵從牙縫裡擠出了一聲“嗬嗬。”

李二郎聽了還挺樂,心說這張娘子真是人美心善,連笑聲都如鶯鳥般清脆,就是身量瞧著稍微高了些。

“這裡便是我家了。”沒走多遠,李二郎便推開一扇木門,走了進去。小屋非常簡陋,前院有個井,院裡還散養著幾隻雞。

李二郎去去去的,將雞趕到一邊,然後領著沈臨淵走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不大,卻勝在乾淨整潔,位置向陽,夕陽的餘韻透過木窗照射到小床上,很是溫馨。

沈臨淵隻粗粗掃了一眼,便從細枝末節處明了這屋子怕是李二郎讓給他們住的。既是善意,那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笑了笑,倒是真心說了聲謝謝。

李二郎也靦腆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紅著臉道:“不妨事,我先去給你打些水,你和你的小郎君好好擦一擦。”

李二郎推門出去後,沈臨淵徹底放鬆下來,他喘了口氣,忽然間眉頭緊鎖,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肩被人死死地扣住了。

越昭涯微弱卻又滾燙的氣息噴吐在他的耳邊,雙眸緊閉,眉峰蹙起,明明已經失去知覺,他的雙手卻仍是警惕地扣著沈臨淵的肩膀,仿佛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會隨時發狠,卸下這雙手臂。

沈臨淵忽然覺得心臟像被人捏緊了,無法讀取更多情報,讓他不清楚這個世界的小越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讓對方在不省人事之際仍然如此不安。

他坐在床榻上,身子稍稍往後仰,一手托住越昭涯,一手輕輕拍著對方的手背,溫聲細語地哄著:“彆怕,我在。”

一聲又一聲的輕喚似乎終於撼動了對方的心,緊抓著的雙手稍微鬆開了些,可仍舊沒有完全放手。

沈臨淵心底的憐惜更濃,他側過臉,輕輕吻了吻越昭涯的手背,低沉的嗓音裡包含的是醉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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