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我雌雄(九)(2 / 2)

濃烈的,幾乎淹沒一切的絕望讓金洋終於崩潰了,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尖利的指甲嵌入血肉,那雙永遠無法被對方看見的漆黑眼瞳,在一瞬間變作猩紅。

然而,那雙代表著屠戮的猩紅色眼眸卻正在流出,象征著絕望與後悔的淚水。

金洋撲過去,抱住王先生的雙腿,將頭枕在上麵,淚水不停落下,他語無倫次地道著歉,卻不知道這聲道歉究竟是為誰。

接連幾天的饑餓早已將人逼瘋,他的雙手緊緊扣著扶手,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王先生費力地喘了一口氣,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和以前一樣……把我綁起來,打暈我。”

金洋紅著雙眼做完了這一切。

短暫的昏迷下,王先生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嘴角牽出一抹極淺的笑。

那一瞬間,金洋的心中悲痛到了極點,他終於徹底地體會到,什麼叫做無法挽回的無力感。

金洋茫然地捧起對方的手,貼上自己的麵龐,他失魂落魄地趴伏在對方的雙膝上,姿態卑微到了極點。

“求您……求您再看我一眼。”

猩紅的眼裡滑落淚水,聲音如同困獸。

“像從前一樣,再看我一眼……”

為什麼不能像前幾次那樣,陪他過完一生呢?為什麼這次偏偏要選擇丟下他呢?

“是我做錯了嗎?是我做錯了嗎?”他不停地問著昏迷中的人,然而對方卻注定給不了他答案,一疊聲的詢問下,他絕望地垂下了眼眸,沙啞的說出最後那句話。

“我隻是想讓你永遠陪著我。”

貞明村的夜格外的漫長,一直到沈臨淵在那活死人身上做了好幾個實驗,這天才悠悠醒轉。

醒來後的活死人果然不記得夜間發生了什麼,眼見自己被捆在凳子上,神情驟變,本能地就想呼救,然而嘴裡卻被牢牢地堵住,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整整半夜的實驗結果,基本可以斷定王先生所言不假。

見沈臨淵終於從實驗中回過神來,越昭涯抿了抿唇,卻是沒將心中最大的疑惑問出口,而是解下外衣,披在對方的身上。旁的話,一路也沒有。

可儘管如此,沈臨淵也一下子明白了對方心底究竟在想什麼。他攏緊越昭涯的外衣,接著望向對方的背影。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

越昭涯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聲音也聽不出喜怒。

“等出去了再說。”

王先生似乎比昨日憔悴了許多,而原先總是恨不得做他小尾巴的金洋也不見蹤影。沈臨淵心底有諸多猜測,卻是什麼也沒問,隻說道:“我已驗證清楚,先生所說不假。今夜,我就會行動。”

“那便好。”王先生似乎鬆了口氣,“多謝。”

“倒也不必,我隻是有我心中的牽掛罷了。”沈臨淵道。

“我明白。”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可王先生聽了卻覺得這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更使人信服,“你放心,解藥我會讓洋兒帶給你。”

“那便好。”沈臨淵灌了口水,長腿一邁,已然走到了門口,隻是在轉身離開時,那雙眼眸卻忽然望向了王先生,聲似寒霜,“我若離開,第一件事便是毀了這裡。”

話音剛落,王先生便笑了。這是沈臨淵第一次見到對方露出那樣真誠的笑容,沒有任何雜念,隻為了心中那份歡喜。

“隻可惜,還沒見過厲城的風光。”他輕聲道。

“厲城?”

“那是我亡妻的家鄉,據說是難得的人間仙境,隻可惜我這一生都被困在了這小小的天地,半步都不能離開。”他歎了一口,囈語似的呢喃:“但願此去,能再無束縛,縱橫天地,去看一看厲城的風光。”

沈臨淵沒有再問了,回過頭的一瞬間,卻發現金洋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院子裡,他似乎也憔悴了不少,眼窩深陷,就像丟了魂魄一般。

身後的拐杖聲漸漸遠去,王先生已然進了內室。

風拂過樹頂,桂花簌簌落下。

金洋陡然間回過神來,他望了眼那間空屋子,忽然轉頭對沈臨淵說:“我知道你要去什麼地方,我能帶你去。”

沈臨淵沒有應,也沒有不應,反而饒有興味地看向金洋:“你究竟是誰?”

金洋勾了勾唇角,一抹不屬於少年人的成熟冷漠浮現在他的臉上。

“這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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