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有點不管不顧的一路向前猛衝,叫玉珠都有點跟不上了,不過走到祖母院子外頭,看見正在廊下等著她的孟氏還有誌哥兒,許元姝心口那點怒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母親。”她上去笑盈盈的行禮,又牽過誌哥兒的手,“他總愛叫人拖著走,彆讓母親累著。”
孟氏也笑了兩聲,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玉珠,又落回許元姝身上,“怎麼走得這樣快?連臉都紅了。”
許元姝摸了摸自己臉,是有點燒。“倒是沒怎麼覺得。”
初六還沒過去陸姨娘就敢找不痛快,究竟是湊巧了還是故意的? 母親出門從來都隻帶著誌哥兒和她,彆的姨娘生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從來不帶,所以陸姨娘是知道母親今兒要帶他們去外祖母家裡拜年專門找事兒?
又或者是知道了昨天夜裡母親跟父親吵架故意來看笑話的?
陸姨娘隻知道玉珠是被趙媽媽拉出去的,不過她哪裡明白,就算沒有趙媽媽,許元姝也是要玉珠出去等的。
大過年的,她絕對要正房開開心心的,讓母親也開開心心的,絕對不能浪費精力在這等瑣事上,想到這兒,許元姝岔開話題問道:“祖母可起來了?”
孟氏點點頭,道:“才起,咱們這就進去。”
三人一路往裡,到了許家老太太住的正房。
跟彆處有點不太一樣,彆家的正房冬天一般都是厚簾子,但門是打開的。
許老太太的房門一年四季都是關上的,裡頭還有兩層厚簾子,非但如此,連窗戶也不太開,屋裡幾乎是一點風都沒有。
許元姝一進去就被熱氣熏得冒汗。
小丫鬟上來伺候換了薄衣裳,又轉過一排八扇的錦繡插花大屏風,許元姝這才看見了自己祖母。
許老太太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上穿著厚厚的襖子,顯得有點臃腫,腿上蓋著熊皮做的毯子,下頭墊著一整塊狼皮,大伯娘孫氏正沾了藥油,給她搓著手指。
看見她們三個進來,孫氏停了手。
許老太太笑道:“方才就聽她們說你來了,我叫你先進來,你倒是不肯,咱們都是一家子人了,我就是頭發沒梳好也是一樣能見你。”
許元姝急忙上前給祖母問安,又叫了聲“大伯娘”,這才道:“母親是為了等我,我起晚了。”
許老太太笑得更厲害了,“瞧瞧你這個女兒養得,不過一句玩笑話就護上了。”
見孟氏要往她身邊坐,許老太太又道:“彆彆彆,我這一身的味兒特彆衝,你不是還要回娘家?既然看了我就去吧。”
雖許老太太這麼說,不過孟氏還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跟孫氏點頭一笑,接過她手裡的藥油,給許老太太擦了起來。
“等我回去問問父親還有沒有彆的藥油。”
“哪兒還能治好呢?”許老太太歎了口氣,道:“這都是早年在宮裡落下的病根了,那會祺貴妃受寵,我們這些宮女還不如樹上的知了地裡的螞蚱,當初……唉,大過年的我怎麼說起這個了。”
許元姝聽著這話題略顯傷感,忙拉著許修誌,兩人一起站在許老太太身後,從小丫鬟手裡接過美人錘來,給許老太太捶肩膀。
許元姝笑道:“醫書上說冬病夏治,咱們明年夏天多買些薑來熬湯喝。”
許修誌也一本正經道:“不能諱疾忌醫。”
許老太太笑了起來,“你才多大點年紀就知道諱疾忌醫了?”
“明理跟年紀大小沒關係。”
許修誌的話叫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許老太太指著他,笑道:“可真是我的親孫子,這等話尋常人是不敢說的。”
孫氏麵色一黯站了起來,道:“我去看看她們備好飯了沒有。”說完頭一低,不叫彆人看見她的臉色,就這麼出去了。
許老太太臉上還掛著笑容,孟氏的眼神在孫氏身上一掃,就又轉了回來,輕聲輕語道:“我也不著急回去,往日您也不拘著我,我隔三差五的就能回去娘家看看,也不差這一小會兒。”
許元姝心裡歎了口氣,大伯去世的時候她還不會走路,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大伯娘這些年一年比一年憔悴她是看在眼裡的。
尤其是三年前,大伯娘唯一的親生女兒嫁了出去,這日子過的……許元姝忍住了歎氣,大過年可不能想這種事情,她的視線又落在了祖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