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亮,不過卯時二刻, 許元姝就起身了。
昨天下午她已經被正式編入了承乾宮的當差宮女中, 這一個月她當的是辰時到未時的班。
承乾宮除了長明, 剩下的人都在這個行列裡, 每人每天四個時辰, 一個月一輪。
許元姝收拾好自己, 去外頭的小廚房打熱水洗漱。宮女們一年四季都是熱水洗漱,不論春夏秋冬,怕的就是萬一用冷水激出病來沒的治。
管爐子的是個年過四旬的太監,看見許元姝過來不過抬了抬眼皮子, 手往旁邊一指, 連話也沒說一句,就又半閉著眼睛養神去了。
這可跟往常的態度太不一樣了,就是昨天,許元姝來打熱水的時候,這位公公還是點頭哈腰的起身, 親手給她提了壺兌在盆裡,還會問一聲,“若是不夠隻管來拿。”
可這樣的態度反而叫許元姝鬆了口氣, 吳婉跟衛柳月現在都是這個待遇, 剛進去的小宮女原本就是該受排擠的。
而且這證明什麼?證明吳貴妃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就當她是個普通的宮女一樣對待了。
許元姝像往常一樣說了“多謝公公”, 端著她的盆子走了。
承乾宮的正殿裡, 吳貴妃正對著鏡子梳妝, 長明手裡捧著一盒又一盒的頭麵,叫吳貴妃挑選。
吳貴妃指了指一副蟲草花兒的頭麵,道:“這個應景兒,今兒就帶它了。”
長明應了聲是,站在吳貴妃身後給她上頭麵。
吳貴妃問道:“給她安排好了?”
長明點了點頭,“這一個月她是早上這一班。”
吳貴妃嗯了一聲,又道:“她昨天說的是什麼話?還想做我的主?若不是看在她背後還有人——”吳貴妃冷笑一聲,“當初我就跟她說過,本宮打死過宮女,她竟然當了耳旁風不成?”
長明沒有回答。
“叫她過兩天苦日子,她才能知道本宮前頭對她有多好。”吳貴妃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容貌,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進了承乾宮,那她的一切都是本宮的,不為本宮效力,本宮要她又有什麼用?”
“娘娘說的是。”長明低眉順眼的答道。
吳貴妃笑了,“叫本宮暫時蟄伏?就剩下這麼一兩年的時間,本宮蟄伏?難道叫本宮眼睜睜看著彆人的兒子當了皇帝?看著她成了太後?本宮隻能當個貴太妃看著她的臉色行事?”
“她年輕,本宮可不年輕了。不逼一逼她,她如何肯依照本宮意思行事?”
還差一刻鐘就是辰時,許元姝等在了殿外,跟打簾子的小宮女換了差事。
先等來的是二十一皇子,雖然天天都是這個點兒起,不過許是昨天受了驚嚇又一路跑到承光殿的緣故,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沒精打采走在前頭。
剛進宮的宮女都是從打簾子開始的,這活兒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最難的就是一邊掀簾子一邊行禮。
“殿下。”
二十一皇子頭一偏,看見是許元姝,先是衝她一笑,接著眉頭一皺,道:“你下午還陪我去習武嗎?”
屋裡頭傳來吳貴妃的聲音,“去。上午隻讓她做三個時辰,等你去習武的時候她還陪你一起去。”
尚悅倒是沒覺得什麼異常,笑著進去吃早飯了,許元姝卻品出點不一樣的東西。
比方……她還能吃上午飯嗎?
吃過飯,貴妃跟尚悅一起走了,不過許元姝還得在外頭站著,等吳貴妃給皇後請安回來,她依舊站在外頭。
承乾宮進進出出的宮女太監都在看她。
從沒有差事,整天跟在貴妃娘娘身邊,到現在站在門外頭風吹日嗮雨淋打簾子,誰都知道她失寵了吧?
許元姝把頭微微抬起了一些。至少貴妃沒給她排在下午,那會兒更熱。
在外頭站了一個上午,倒是叫她想明白不少問題。
雖然太子跟太子妃說得可怕,可是她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她撐到現在,挺過了皇後的責難,在諸多主子麵前有了姓名,連皇帝也知道有她許元姝這樣一號人在,誰要是想為難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還有……就是她太過輕信彆人了。
她被吳貴妃一開始營造出來的坦率給騙了,將自己身上的秘密和盤托出……當然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太子出手幫她掩蓋了身份,可是輕信彆人卻是自己犯下來的錯誤。
祖母曾經說過宮裡的娘娘殿裡供著佛,手裡拿著刀,她不能因為吳貴妃殿裡沒有佛像就掉以輕心的。
許元姝換了個姿勢,她腳有點麻了。
這宮裡人人都隻說一半話,人人都在演戲……好在她這個跟頭摔的不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