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訓斥大臣這種事情跟後宮是沒什麼關係的,就是有人在大殿撞柱子死了, 到了後宮也不過就是兩句閒談。
“建安年間撞死的第三十七個人。”
“今年的第一個。”
可是訓斥皇子……前頭板子打完, 後頭就已經傳開了。更彆說下午皇後還宣召了後宮所有的宮妃們在坤寧宮訓話,連禁足的吳妃也去了。
“太子爺薨了!”
夏天的傍晚, 天邊幾片紅霞, 外頭依舊熱到走兩步就會出汗, 可是站在翊坤宮正殿前頭的這些宮女太監們, 流的卻都是冷汗。
許元姝的精神緊緊繃在了一起, 聽著魏妃訓話。
不僅僅是她們, 連後院那兩個上了年紀的婕妤都在場,隻不過站的地方比她們更靠前一點。
魏妃娘娘一臉的嚴肅,看著跟平常的和顏悅色不太一樣。
許元姝垂首而立, 正好能看見魏妃娘娘的左手, 微微發腫, 不太自然的握著, 跟右手相比更靠後,說明魏妃想把這手藏起來。
看來乾清宮的人……一點都不手軟。
“宮裡要守一百天孝, 這一百天裡,什麼事兒都往後排, 若是出了什麼差錯, 本宮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是!”
翊坤宮上上下下都齊聲應了。
魏妃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了青花, 回正殿去了。
青花繼續道:“太子殿下封號安慶, 是陛下親自擬定的。太子殿下的棺槨在宮裡停靈四十九天, 出宮的時候人人都要去送。這守孝的一百天裡,每天早晚都要去給太子殿下請安。”
聽完訓話,許元姝等人回了屋子,坐在明間裡,卻沒人敢開口了。
宮裡不是沒死過皇子公主,就是後妃也死了十好幾個了,可是沒有一個像太子這樣興師動眾的。
“陛下……可真心疼太子。”蓮織一聲歎息。
沒人搭腔。
心疼?
這是心疼?
若是心疼又怎麼會有十幾二十年都解不開的心結?若是心疼又怎麼會讓彆的皇子占據了文華殿?
連許元姝都覺得不太對,想必在宮裡待了許多年的人更能覺察出詭異來。
可是陛下這樣做……他把所有的皇子都打了個遍,若是警告他們不要動心思,但他連還沒到十歲的二十一皇子都沒放過,究竟是什麼意思?
許元姝晃了晃腦袋,決定不想這種事情了,她道:“咱們是不是得早點歇息?明天早上要先去仁壽宮裡上香,走路一個來回……怎麼也要大半個時辰了。”
第二天一早,西偏殿裡六個上早班的人天沒亮就起來了,一起往仁壽宮去,路上同去的人不少,不過想必是這兩天的事兒讓這些完全處在皇宮最底層的宮女太監們心驚不已,大家都是低著頭行色匆匆,完全沒有人敢說話。
能在乾清宮留宿的吳貴妃就這麼倒了。
太子死了……
陛下尋了兩個相互矛盾的借口,把所有的皇子都打了一頓。
皇後訓斥了後宮所有的嬪妃。
許元姝忽然皺了皺眉頭,這麼看來,就算陛下跟皇後麵上不和,可他們兩個還是有默契的。
很快到了仁壽宮,許元姝上香磕頭,她跪在太子的靈位前頭,心中默默道:殿下,我誤導了你,我隻想誌哥兒好好活著,我……我是報複不了皇後的……我也不想跟皇子有任何牽扯。
幾人又去燒紙,走出仁壽宮的那一刻,許元姝不禁回頭,再次說了一聲,對不起。
接下來三個月過得很是平靜,平靜地跟死水一樣,完全沒有人敢出幺蛾子,甚至都沒什麼人敢說話了,許元姝換到了晚班,又換回了早班,等她再次換回晚班之後,一百天的守孝終於結束了。
脫下麻布做的孝服,許元姝不禁發出了感慨:可總算是完事兒了。
那衣服仿佛有千斤重,一脫下來整屋子的人都在歎氣。
“七夕、中元、中秋、重陽,一連過去四個節。”林林歎息道。
“中元也能算節?”許元姝問道。
“怎麼不算?”蓮織反駁道:“發賞錢的都是節。”
屋裡又有了笑聲,梨悅便道:“馬上就是十月一送寒衣。”
說著思喬也歎息一聲,“這一年就快過完了。”
一說到十月一,許元姝立即想起來今兒已經是九月二十二了,她立即去找了青花,“這個月,能見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