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許元姝深吸一口氣,坐在桌前抄經書,等抄好拿給魏妃一看,魏妃點頭,“倒是還不錯。這幾個月我是不好出去的,雖然陛下沒叫我禁足,可是我畢竟沒看住半夏,叫她——”
魏妃一聲歎氣,道:“先抄往生咒吧,給她還有她肚裡的孩子好好念一念。”
“是。”許元姝正要坐回去,魏妃忽然又道:“等等。”
許元姝腳步立即停了下來,魏妃道:“你既然會寫字,我又叫你抄書,你便不是一般的宮女了,我宮裡是能有兩三個女史的,原先隻有青花一人,一會兒我寫個折子給皇後娘娘,以後你還是女史。”
這是個機會!
魏妃娘娘說她是自請去大佛堂修行的,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當帶發修行的居士,陛下雖然沒有準她出宮,但卻在翊坤宮給她修了小佛堂,也就是說,未來一段時間裡,魏妃至少表麵上得清心寡欲,整日念經,基本出不得翊坤宮。
這麼一來,翊坤宮裡裡外外的事情都得是青花去辦,魏妃方才說翊坤宮現在的女史就青花一個,也就說抄經書的差事隻能落在她頭上。
她可以日日伴著魏妃在這小佛堂裡。
這是個機會!
“多謝娘娘!”許元姝看著自己笑著道謝,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甚至還笑著問了一句,“皇後娘娘許我雙俸,也不知道多出來這些銀子她認不認。”
魏妃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道:“皇後娘娘在乎的可不是這點銀子。”
“不如我陪著娘娘茹素?”許元姝想了想,又道:“娘娘既然叫我抄經書,又是在這佛堂裡,當著菩薩的麵,不能叫那些醃臢東西汙了這地方,也得讓菩薩看見娘娘的心誠。”
魏妃看了她一眼,臉上有了笑意,“你能這樣想,倒是比我周全多了,那遍依你。”魏妃招了招手,許元姝上前扶著她從蒲團上起來。
“先去沐浴更衣,明兒早上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問問寶印大師,她那兒想必還有百衲衣,咱們在佛堂裡就穿這個。”
“多謝娘娘。”
因為在太子孝期,皇帝又才處置了一位皇子,一位嬪妃,這個年過得很是平靜,不過這些跟許元姝沒什麼關係了。
她陪著魏妃在佛堂裡坐著,從天亮到天黑。
她那天的話,魏妃全都采納了,這屋裡隻有沐浴更衣茹素三天才能進來,到現在也就她一個人伺候。
到了臘月三十這一天,魏妃又換上了大妝,帶著許元姝跟青花兩個一起到了交泰殿裡。
雖然在孝期,不過臘月三十的晚飯還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今年的飯就擺在交泰殿。
魏妃茹素,許元姝跟青花兩個是宮女,這種場合完全沒有她們吃飯的可能,許元姝半低著頭,眼睛隻在魏妃背上落著,一點多餘的東西都不看。
氣氛不是很熱烈,有的時候還會冷場,隻能聽見瓷器輕輕碰撞的聲音。
等吃過了晚飯,皇帝移駕禦花園,眾位嬪妃也一起跟了過去。
到了欽安殿,許元姝一眼就瞧見許久不見的吳妃跟才禁足沒幾天的柳貴人匆匆而來。
經曆這麼多事情,皇後依舊坐在皇帝身邊,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本宮求了陛下,畢竟是過年,叫你們兩個出來給陛下磕個頭就當是請安了。”
“多謝皇後娘娘。”
磕完頭,兩人站起身來,許元姝一眼就看出了差彆。
柳貴人憔悴不堪,已經完完全全像是個年過五旬的老嫗,可是吳妃就不一樣了。
吳妃瘦了,臉也比以前白淨許多,化得淡妝幾乎看不出來,身上那股子張揚的氣息消失得一點不剩,反而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溫婉氣質。
她長得本就好看,現在紅著眼圈磕頭更是叫人憐惜。
至少……許元姝看見好幾個喜好美色的王爺直接就看直了眼睛。
“喝杯熱茶再走吧。”皇帝發了話,許元姝眉頭一皺,她這是……難道要複寵?
前頭魏妃忽然招了招手,許元姝頭一低,聽見魏妃小聲道:“你去外頭,靖王方才帶著他弟弟妹妹出去了,外頭冷,你叫他們進來仔細著涼了。”
許元姝剛應了聲是,就聽見魏妃又道:“外頭黑,許是不好找……你慢慢找。”
這是要她避開?許元姝應道:“娘娘放心,不找到我絕對不回來。”說的雖然有點不合適,卻能叫魏妃明白她聽懂了。
禦花園裡人不多,雖然掛著燈籠,不過這裡頭的小路修得很是彆致,又有樹擋著,不少地方還是漆黑一片。
既然是要找人,那便一個個亭台樓閣尋過去。
許元姝出了欽安殿表朝著北走,很快便到了禦景亭,亭子四麵透風,冬天是沒人的,許元姝又往東走了一段,到了摛藻堂,透過窗戶,許元姝能看見隱隱的燈光,她便上前客客氣氣對門口的小太監道:“我是翊坤宮的宮女,奉娘娘的命令來找靖王爺的。”
小太監看她一眼,進去說了兩句話,出來便道:“戴公公叫你進去。”
裡頭是戴公公!許元姝第一步就猶豫了,可臉上卻露出幾分欣喜,跟著小太監到了裡間。
炭火燒得暖暖的,戴公公坐在椅子上,麵前有酒有菜。他揮了揮手,身邊幾個人都下去了。
這麼一看皇帝是真的很寵信戴公公,但凡有個什麼事兒,都叫他歇著享福。
“坐。”
許元姝端了個圓凳,坐在戴公公旁邊。
“公公……吳妃又出來了。”
戴公公喝了杯酒,許元姝不禁想起上回戴公公說的酒不過三杯來,可是今天看著……戴公公臉上微紅,似乎已經喝了不止三杯了?
他搖了搖頭,“她無非就是想複寵……不過她想什麼都不可能成。”
許元姝心裡一驚,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陛下已經——
戴公公夾菜,像是自然自語道:“宮裡這幾個月亂得很,不過還是比不上當年……當年陛下也是經過大風浪的。”戴公公又喝了杯酒,打了個嗝兒。
“那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先帝叫幾個皇子一起去賑災,陛下做得做好,得了不少誇獎。”
戴公公一邊說一邊吃著菜,就著酒說了沒兩句就靠在了榻上,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許元姝坐在旁邊驚魂不定,這是什麼意思?戴公公方才說了什麼?
隻是沒等她想得太明白,方才領她進來的小太監又出現了,“靖王爺就在前頭萬春亭。”
許元姝知道這是叫她走了,站起身來走了沒兩步又道:“戴公公像是睡著了,得蓋個毯子免得著涼。”
那小太監應了,許元姝這才出去,隻是她才出去,歪在榻上的戴公公就坐直了身子,燭光映照在他眼睛裡顯得分外悠遠,“叫靖王那邊的人警醒點,尤其是她怎麼說的,消息傳快一些。”
小太監應了聲是這才出去,戴公公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人人都以為我三杯倒啊。”
出了摛藻堂,許元姝一路往南,很快就看見了萬春亭,這是禦花園裡最大的一個亭子,靖王正在裡頭站著,不過隻有他一個。
許元姝腳步加重了幾分,靖王聽見動靜,立即轉頭過來。
許元姝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才行禮道:“王爺,娘娘說外頭太冷,叫王爺帶著十七皇子跟十二公主到屋裡去。”
靖王吩咐小太監道:“你們兩個去找。”
亭子外頭站著的三個太監就都離開了。
這時候站在靖王身後才不覺得奇怪,許元姝慢慢走了進去,方才戴公公說的話……她要不要告訴靖王,又要怎麼告訴靖王呢?
“路上可遇見什麼人了?”靖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