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另有宮女伺候魏妃洗漱穿衣, 許元姝坐在銅鏡前頭梳頭, 梳兩下便要歎一聲。
青花就坐在她身邊, 看她一眼, “這又是怎麼了?”
許元姝還不到十五,這樣年紀的宮女在宮裡一般是梳雙丫髻的,除了過年要穿大妝的時候。
“你看看我這頭發,昨天洗了還不覺得什麼, 今天一梳——”
外頭一層都被火燎了, 一頭的碎發, 雙丫髻雖然能梳起來, 就是看著略有淩亂, 頭油抹上雖然能叫碎發黏在一起,可是這麼多就不太管用了。
就是梳髻,外頭那一圈頭發也太短了。
青花臉上有了點笑意, 道:“你隻少了點頭發算不錯的了。”
兩人正說著話,魏妃進來了, 許元姝跟青花兩個站起身來給魏妃行禮。
“青花在宮裡留著, 一會兒有人來送公主的東西,你幫著照看。”又對許元姝道:“你隨我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娘娘, 奴婢怕在皇後娘娘麵前失儀。”許元姝略有為難的叫了一聲, 又晃了晃自己頭發, 剛梳好的發髻立即塌了半個, 又是一頭的碎發飄了起來。
魏妃臉上略帶了點驚訝, 可是看見這個,她不由得笑了笑。
她心情很好,昨天的事兒她翊坤宮毫發無損,再加上死了幾個有頭有臉的人,隋王這一次怕是要栽了,眼看著爭皇位的對手又少了一個,她又怎麼能不開心呢?
“行了。”魏妃笑道,“你在宮裡待著吧,等你這頭發長好怎麼也得兩三個月了,到時候你再出門也成,翊坤宮也不少你這一個。”
許元姝鬆了口氣,臉上不免有些輕鬆,道:“多謝娘娘。”
魏妃另點了一名宮女去給皇後請安了。
許元姝才從裡頭出來,就看見靖王妃一臉的笑意,懷裡抱著世子,對身邊的郡主道:“咱們吃了早飯再回去。”
郡主道:“不等父親一起嗎?不如叫太監去問一問,咱們等他下朝一起回去。”
靖王妃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昨天……才著了火,他怕是還有的忙。”
郡主這才不說話了,許元姝尋個空上前行禮,靖王妃很快就叫她起來了,道:“你是個忠仆,昨天我慌得什麼似的,還好有你護住了公主。”
許元姝再次行禮,又道:“當不得王妃的誇獎。”
郡主似乎也想說什麼,不過被靖王妃拉住了,許元姝這才能離開。
隻是才回去沒歇一會兒,前頭又派人來叫她,這一次是公主。
不過公主叫她過去也沒什麼事兒,就是讓她在一邊坐著,公主時不時抬頭看她兩眼,又道:“不知怎麼的,看見你才覺得安心,許是你昨天拉著我跑了整條街的緣故。”
許元姝的心砰砰跳了好幾下,努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道:“那奴婢去拿點針線來可好?”
公主點了點頭,許元姝出了大殿,心中升起無限的喜悅,昨天那事兒……她就隻抓了這麼一個機會。
不僅僅跟公主拉近了關係,甚至這三兩個月,她都不用出翊坤宮了。
公主看書,許元姝做針線,就這麼到了中午,魏妃還沒回來,不過靖王妃已經吃上飯了。
作為靖王的正妃,雖然她在翊坤宮的時候隻能跟子女擠在一張羅漢床上,不過在靖王府,她一個人是能有一整個三進的院子的。
“母妃,方才她們那樣無禮,你怎麼什麼話都不說!”郡主一臉的怒意,“再這麼下去,她們怕不是要踩在你頭上了?還有宮裡那個——”
“霏霏!”靖王妃嚴厲地叫了一聲,郡主不說話了。
“霏霏。”靖王妃放軟了語氣,道:“霏霏,你不能再這樣了,你祖母已經對你很是不喜了,這次叫你住在宮裡,你告訴我,她就叫你乾什麼了?”
郡主猶豫了好久,這才道:“抄了女戒、女訓,還有內訓。”
靖王妃歎氣,“你自小聰慧,這代表了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可是——”對著靖王妃的眼睛,郡主頓了頓還是把話說清楚了,“我還小,縱然是做點什麼也沒太大關係,可是母親不能再叫彆人欺負了。”
靖王妃把她摟在了懷裡,輕聲道:“能踩在我頭上的,能給我沒臉的……隻有你父王啊。”
“嗯?”郡主像是沒聽清的樣子,抬頭起來看她。
靖王妃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彆擔心,我是故意的。”
“啊?”郡主驚訝的看著她。
“你知道趙側妃家裡是乾什麼?”
“不過是個商人罷了,士農工商,最下等的人!”
“唉……”靖王妃又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父王一年的俸祿有多少?”
郡主點了點頭,“歲銀一萬兩,米五千石,還有各色布匹等等。”她的表情嚴肅了下來。
“靖王府的田莊、鋪子等等我也從來沒瞞著你,這些收益又有多少?”
“每年也有一萬多兩銀子吧?”郡主想了許久,帶著點不確定問道。
“差不多,你父王明麵上的收益一年大概有三萬兩,還有些產業是他自己手下太監去辦的……去年陛下生日,花了五千兩置辦壽禮,他十幾個兄弟還有姐妹,加上宮裡娘娘們,每年光花在壽禮上的銀子,怕是就不下三萬兩了。”
“他手下還養著三百親兵。”
“母妃——”郡主一臉的惶恐。
“趙側妃進門的時候,交到我手裡的嫁妝折銀子能有十萬兩,至於私底下給你父王的……”靖王妃搖了搖頭。
郡主的眼圈已經紅了,“母妃,你受委屈了。”她聲音哽咽,幾乎要哭了出來。
“你弟弟才四歲。”靖王妃坐到了郡主身邊,拉著她的手,“這些事情我本不該跟你說的,可是今天……也沒法再瞞下去了,那個宮女是一定要進來的!她背後站著你祖母,她能跟司禮監的太監拉上關係!”
“你明白嗎?”靖王妃看著郡主,“隻有她進門,她們兩個鬥起來,才能叫咱們平平安安的。”
“可是……可是萬一她們不鬥呢,萬一她們握手言和呢?”
“我會叫她們鬥起來的。”靖王妃站起身來,看著院子裡的鬆柏,一年四季長青,還有一句話她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