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回了東廂房,吩咐小太監,“我中午吃麵,一會兒跟王爺一起用,等前頭人來叫。”
尚平早上勞心又勞力,睡過未時才起,容娟縱然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是依舊得上前通報,“王爺,許側妃說要同您一起用午飯,怕是有什麼事兒。”
說是肯定要說的,但是怎麼說就看她的了。
那一位側妃才第一天進門,怎麼會沒有事兒?哪怕她問一問東三所的規矩,都能要王爺心生芥蒂!
尚平動作稍微頓了頓,像是比權量力之後才有了決定,“那便叫她一起吧。”
容娟應了聲是,轉身出了房門,隻是心裡卻很是疑惑,甚至恨不得去問一問王爺:您這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隻是自打王爺生病,東三所氣氛一天比一天冷,原先她偶爾還敢不守規矩說兩個笑話或者“以下犯上”,但現在是一點都不敢了。
可是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王爺在側妃身上花功夫,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得到前頭的消息,許元姝起身去了王爺屋裡。
尚平依舊是喝粥,許元姝是一碗麵。
因為她吩咐的含糊,那邊禦廚一來不知道她的口味,二來想著又是夏天,因此上的麵條是過了井水的,旁邊還有各色澆頭。
許元姝沒多說什麼,尚平也不過看了一眼,依舊是躺在床上,由宮女喂飯。
雖然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都是說給外人聽的,真的自己一家人吃飯,那都是讓來往去親親熱熱的,但兩人現在的確不熟,而且王爺體虛,萬一嗆了就更不好了。
尚平不過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宮女上了消食的茶,他端在手裡慢慢喝著。
這會兒是不能躺的,不然肚子要難受的,他半閉著眼睛靠在床邊養神。
許元姝放下手中筷子,道:“王爺,臣妾有一事相求。”
尚平眉頭微微一皺,想起容娟說的許側妃有事相求,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有點不太舒服。
“你說。”語氣有點冷淡。
“妾身給王爺衝喜,家裡怕是還不知道,想差人去說一聲。”
尚平鬆了口氣,道:“這不是什麼事兒,領了出宮的腰牌就去吧。”
許元姝又道:“妾身想要一塊能長期出門的腰牌。”
尚平眉頭又皺了起來。
許元姝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妾身給王爺衝喜,陛下還有宮裡各位娘娘都賞了東西,還有田莊鋪子,妾身想叫身邊的太監出去看一看。”
這個理由倒也充分,雖然尚平心中不太痛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一會兒我叫施忠福給你送去。”
“多謝王爺。”
許元姝起身行禮,又去幫王爺手裡的空杯子,放到一邊。
隻是她剛轉過身來,就看見容娟去端她的碗,麵還是沒吃完呢。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許元姝如何能放過?
她麵色一變,厲聲道:“放下!這不是你該動的東西!”
容娟一下子愣住了,不過慌張過後她很快冷靜下來,二話不說直接跪下了,還扇了自己兩個巴掌,“奴婢該死!”
尚平果然變了臉色,眉頭緊鎖。“你先下去。”這句話是對容娟說的,容娟匆忙行了個禮,轉身便出了屋子,還聽見身後王爺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怒氣。
“許側妃這是要做什麼?”
容娟心中得意,臉上自然也不惶恐了。她雖然是個奴婢,可打狗也得看主人,她是王爺的屋裡人,又是先頭賀妃娘娘挑的。
側妃若是覺得她是個軟柿子,想要捏一捏她,可彆被裡頭汁水汙了臉麵才是。
屋裡頭,許元姝又坐回到了桌子前頭,一言不發的吃著那碗麵,看著有點吃力。
尚平有點不明就裡,不過還是道:“不過一碗麵,想要什麼吩咐禦膳房就是了……雖然不能浪費,但是——”
他說的很慢,不僅僅叫許元姝抽空吃完了麵條,還打了個嗝。
尚平徹底說不出來了。
許元姝轉身看著他,忽然笑了。
這笑容美是很美,可是美麗裡似乎還帶了點彆的什麼,比方淒慘,比方懷念。
還有那微紅的眼圈……尚平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許元姝輕輕歎了口氣,“我十五歲了……”聲音有點縹緲,跟前頭用臣妾自稱相比,她現在這話好像是無意識的傾訴。
“六月初三的生日……那天陛下的旨意到了翊坤宮,也沒人想起我這一碗壽麵,我不過是個奴婢,也沒有去吩咐禦膳房的臉麵……”
她又看著麵前的空碗,“雖然過了一天,雖然不是壽麵,好歹是碗麵吧,雖然沒能一口吃完,但總算是吃完了。”
她又看著尚平,雙眼更是無神了,“原先我的壽麵都是母親親手做的……兩年沒吃到了……”
尚平皺起的眉頭就沒鬆過。
半晌他忽然吸了口氣,道:“你過來。”
許元姝忽然晃了晃,像是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有點猶豫。
尚平又道:“你過來。”
許元姝緩緩走到床邊,尚平又道:“你坐下來。”
許元姝又依言坐到床邊,哪知王爺忽然把她抱住了。
許元姝身體一僵,聽見王爺道:“以後都會有壽麵的,不是這些麵,就是正正經經的壽麵。”
“嗯。”許元姝放鬆了身體,學著吳貴妃,隻把一部分重量壓在了王爺身上,她能察覺到做出回應之後,王爺抱她更緊了。
“等我好了,在魯王府給你辦及笄宴。”
“嗯。”許元姝又把頭放在了他肩膀上,雙臂小心翼翼的環過他的身子,雙手在他的後背交叉。
王爺真是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