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不等那幾人端起杯子, 許元姝就拒絕了,“這事兒是魏貴太妃的意思,畢竟是陛下府邸老人了,封婕妤也太過寒磣了些。”
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的理由,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要先占著位置。
後宮女眷又能用嬪妃二字代稱, 也就是說, 嬪跟妃才是後宮牌麵上的人,剩下的都是些充數的。
先叫她們占著位置, 等明年選秀的時候, 剛進來的人一來不能直接封嬪, 這樣太高了些, 二來府邸舊人還都是貴人,她們隻能從更低的位置慢慢起來了。
宮裡還就隻有她一個貴妃。
許元姝領了魏貴太妃的好意, 縱然是魏貴太妃也有自己的算盤。
梅貴人伸出去一半的手就僵在了哪兒,皇後不把她們當人, 許貴妃也從來不需要她們的感激。
“那便隨意吧。”傅芳苓淡淡道。
幾人又急忙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杯子舉到自己麵前抿著茶水。
傅芳苓目光裡閃過一絲厭惡,三個貴人是不敢先說話的, 許元姝也是一聲不吭, 她又何嘗想跟這些人寒暄?
這個時候還就隻能她開口。傅芳苓目光一冷,越發覺得前頭的確是她大意了。
可還是那句話,誰能想到最後當皇帝的是魯王呢?她目光從許元姝放在桌上捧著茶杯的手上一掃而過, 十指蔥蔥, 指甲修剪得更是圓潤……真是可惜了, 這次再取信她就沒那麼容易了。
“臨近過年,你們家裡若是有什麼親戚的,想進宮見一見就都進來吧,這個倒是沒什麼可避諱的。”
幾人齊齊稱是,又站起身來道謝。
原先梅貴人倒是不會想太多,可經曆這一遭,尤其是從安次縣城趕回京城這一天一夜,像是在地獄了走了一趟,她想的就有點多了。
皇後每一句話她都恨不反駁回去。
什麼叫有親戚?隻是諷刺她們還是故意的?
她是宮女出身,恩敬容娟還有現如今都沒正常的朱砂都是宮女出身,哪兒來的親戚?
皇後是真不知道,還是根本就沒把她們放在心上過,她們在魯王府住了一年有餘,皇後什麼時候見過她們有親戚來拜訪的?
不過……梅貴人瞧見皇後說完便衝許貴妃點點頭,這是專門說給許貴妃聽的,這是示好的意思?
梅貴人眉頭一皺,沒忍住便直接出口了,“那郭貴人的家人也能來?”
一聽見這話,傅芳苓的臉色立即就冷了,“郭氏被陛下禁足,你若是真想為了她出頭,你去問陛下。”
她說完便直接了當地看著許元姝,道:“你家裡人若是想進來,隻管叫進,我看誰敢攔著。”
聽起來倒像是被人誤會生氣了。
許元姝道:“謝謝娘娘好意,我知道了,過些日子便叫她們來。”
聽見這話,傅芳苓便知道許元姝對她已經起了警惕,不然若是按照從前,也該說一句什麼“還在孝期”,或者“這兩日天氣不好,出門不方便”之類的話。
既已成了這樣,就不能太過親近了,傅芳苓掃了一眼桌上的果盤,也去了上頭一層,再一看茶水也差不多每人喝了兩杯了,她道:“差不多便散了吧,就是叫你們來聚聚,回頭——”
話還沒說完,外頭傳來太監略顯得緊張的聲音,“陛下。”
眾人趕緊起身,轉身對著門外,果然看見皇帝從屏風後頭出來。
“陛下。”屋裡幾人一起行禮,皇帝大步走了過來,直接便到了許元姝麵前,伸手把她拉了起來,上下打量幾眼,這才道:“起身。”
剩下幾人一一直起腰來,皇帝掃了過去,梅氏立即低下頭去,兩個何氏眼睛似有淚光,一臉的委屈。
一屋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沒出來,皇帝就在心裡呸了自己兩下。
“還不上茶?”傅芳苓平靜地說,“再換新的果盤來。”
“不用了。”皇帝直接就拒絕了,說著又把許元姝一拉,道:“朕有話要問你。”
許元姝連站定說句告辭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被人拉走了。
傅芳苓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落著,直到外頭此起彼伏的“恭送陛下”聲音停了下來,這才道:“都走吧,皇帝你們也瞧見了,都挺好的。”
傅芳苓也不等她們表示,自顧自就去了內室,傅媽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手一伸,道:“奴婢送幾位娘娘。”
出了坤寧宮,遠遠地還能看見皇帝跟許貴妃的背影,兩人挨得極近,想必手還是拉在一起的。
傅媽媽強忍著才沒當著人啐出來,真是臉皮都不要了!
“現如今宮裡不一樣了。”傅媽媽板著臉道,她這幅模樣還是能嚇住人的,不然王妃進府第二天也不能借著請安把人都耍了個遍。
“許貴妃得陛下看重,現如今還在養心殿侍奉陛下——”傅媽媽心裡一陣的歎息,什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之類的話歎了好幾句,畢竟她原本是打算用什麼得恩寵,又或者伺候之類的詞兒。
“宮正司也是她管著,她住的長樂宮是陛下親自吩咐收拾的——”
聽到這兒,容娟打斷了她,“怎麼這個時候才收拾長樂宮?”其實這些她剛進來就找宮女打聽了,隻不過眾說紛紜,叫她一時難辨真假。
聽見這話傅媽媽滿意了,她道:“回娘娘,說是長樂宮長了地菌,雕梁也褪色了。”
容娟跟恩敬兩個對視一眼,恩敬笑道:“這可不怎麼吉利。”
傅媽媽眉頭一皺,勸道:“娘娘慎言。”
皇帝一直拉著許元姝的手,到了養心殿裡才鬆開,許元姝看他一眼,問道:“陛下要問我什麼?”
“咱們中午吃什麼?”
許元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嘴都長了一半才明白皇帝是什麼意思,“你就問我這個?”
皇帝一臉的正經看著她,“俗語有雲,吃飯皇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