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坐著, 我去看看。”許元姝起身到了外頭。
皇帝來她可不敢坐著,許老太太急忙起身,又叫誌哥兒也跟著起來, 輕聲道:“一會兒皇帝來了, 記得行大禮。”
誌哥兒點了點頭, 小聲道:“您在家裡教過我的,我都記得。”
許老太太豎著耳朵聽, 隻是外頭聲音不大, 隻隱隱能聽見自家孫女的笑聲。
片刻之後,依舊是許元姝一人進來,許老太太略帶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許元姝笑道:“陛下走了。”她語氣裡也有點感慨。
“陛下說今兒你們第一次來, 就不見了, 省得緊張出了錯回去又要懊惱, 連著幾宿都睡不好覺, 等多來幾次不緊張了他再見吧。”
“陛下是個特彆好的人。”許元姝道。
許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單從敢提著刀來砍瘋狗這一條,就把這世上好多人都比下去了。
隻是這話不能深聊,一來許老太太也是當過宮女的人, 對皇帝除了敬畏還有忌憚,二來萬一說下去……她動了真心呢?
宮裡能活得好的, 都是沒有心的人。
許老太太深知這一條,立即便又換了個話題。
“我看魏貴太妃待你極好,雖然你是她宮裡出去的, 可是說話打趣兒很是放鬆。”
許元姝知道這是叫她提高警惕來著, 她想了想, 撿能說的說了,“一來她想當太後,想叫我給皇帝吹吹風,二來她也是年過五十的人了,膝下三女一子。”
“寧王性子衝動,陛下也不太喜歡他,先帝還留了兩個兒子,錢太嬪也就是下個月就要生了。”
“這三個孩子……她怕看不見他們長大,也得托付人照顧。”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笑道:“你也不用給我解釋這麼清楚,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說完她看了一眼誌哥兒,道:“他這兩天被我拘在屋裡學規矩,叫他出去活動活動。”
許元姝心裡閃過一絲驚訝,什麼事兒不能當著誌哥兒說?方才連恩寵真心等等話題他都聽了。
“張忠海。”許元姝叫了一聲,待張忠海進來又道:“帶誌哥兒去禦膳房看看,若是他有什麼想吃的隻管叫上來。”
禦膳房就在養心殿前頭,許老太太也知道這地兒不遠,點點頭嗯了一生就算過去了。
屋裡就剩下祖孫兩個,許老太太道:“你自小聰慧,就連——”
她稍稍一頓,臉上露出些許為難,許元姝立即便道:“祖母,有些話不能說出口的,縱然是心知肚明,也不能說出口,不然就沒法回頭了。”
許老太太重重歎了口氣,緊緊一抿嘴,“我是太後的人,那藥還剩下兩顆。”
許元姝驚訝地看著她,許老太太見她這個樣子,心中越發的感慨了。
能露出這種表情,說明她聽懂了,可既然聽懂了,卻隻是略略驚訝……這份心性,的確是她們許家最最出眾的一個人了。
許老太太不禁有點後悔,若是當初……對她再好一點呢?
可是現在想想,許老太太也不能說自己後悔,她當初的選擇也是比權量力的結果,今日縱然兩人之間有了裂痕,可隻要維護住誌哥兒,對許家倒是也沒有什麼損害。
陸姨娘一個姨娘,許元姝不在乎,許老太太就更不會把她放在心上了。
許修成雖然是個男孩子,可是學問不行,當紈絝子弟倒是可以,可許家根基全無,是絕對不能有紈絝子弟的。
還不如就一個誌哥兒精心養大。
許老太太思緒轉了一圈,目光就又落到了麵前的孫女兒身上。
“祖母。”許元姝道:“當初太後留下來的那道懿旨,究竟是怎麼寫的。”
這次輪到許老太太一臉驚訝了,“你連這個都知道。”
隻是她說這個,怕是也有試探她的意思,若是真心腹,就該知道這樣隱秘的事情。
許元姝點了點頭,“不知道這個……我也走不到今天。”她環顧了一圈,長樂宮許貴妃。
許老太太往前傾了傾身子,許元姝起來給她倒了杯茶。
“當年……”許老太太說了兩個字兒就頓住了,許元姝也不打攪她,靜靜等著。
許老太太忽然一笑,道:“當年的事兒就不跟你多說了,想必你也明白,這宮裡能囫圇著出去的人不多,沒有背景可不行,你祖母我——”她眼中有了一絲光彩,還有一絲一驕傲,“是太後的人。”
這個太後指的的就是再往前一位,按說要用先太後或者稱諡號的,隻是兩人都沒糾結這個。
許元姝點點頭,“原先我不明白,以為咱們家裡這樣的是尋常的,可是在宮裡待得越久,我就越覺得——這裡頭還有事兒。”
能出去的都是女官,宮女少之又少,還是正直好年華,出去就能嫁人生子,這些年也一直過得順順利利。
若不是大伯出了意外,許家現在已經是官宦人家了。
“我先給你說說那聖旨的事兒吧。”說起當年的事情,許老太太臉上神采飛揚,整個人又都活了起來。
“雖然沒看見那懿旨,不過我敢肯定,那聖旨已經被太後燒了。”
這句裡的太後指的又是現在這個了。
許元姝挑了挑眉毛,許老太太笑了起來,“太後在那懿旨上動了手腳,若是老拿出來看見了光,那懿旨不出十年墨跡就會消失。”
許元姝微微皺眉,這倒是也不難理解,永不廢後,這樣的懿旨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