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要來請安,許元姝是不會拒絕的, 她不僅叫甘巧去請他, 還請他進了平日裡坐臥的屋子,恭卓跟妙珍兩個平日裡醒了, 也都在這屋裡待著。
等戴恩進來, 許元姝揮揮手叫奶娘嬤嬤等人下去了。
戴恩給許元姝行禮,又衝著皇子公主行禮,道:“小主子長得極好,這才三個多月,就能抬頭了。”
雖然知道尋常人家的孩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抬頭, 可誇自己的孩子,母親總是高興的,許元姝臉上掛著真心實意的笑容,道:“多謝戴公公誇獎, 您在宮裡看的都不是一般人,這麼誇他們, 我替他們謝謝您。”
戴恩笑道:“下頭還要恭喜娘娘高升皇貴妃, 前頭的皇帝不是沒有寵妃,可添的位分沒有一個高過妃的,娘娘還是頭一份。”
“戴公公今兒這是怎麼了?”許元姝笑道:“你我也算結識多年,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戴公公這樣直白的恭維人。”
不過這句話說完,許元姝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戴恩……怕是快不行了。
他自打回宮之後就一直沒精打采的,原先還是每日快到申時就離開, 到了這半年,更是做一天歇一天了。
要不是在乾清宮伺候不用出去,他怕是……
許元姝輕輕咳了兩聲,“您坐著,這都是您見過的第三個皇帝了,擱在外頭也要尊稱您一句三朝元老,您值得在乾清宮有一張椅子。”
戴恩謝了兩聲,“奴婢的確是站不太住了,多謝娘娘。”
雖然年紀大了,不過戴恩坐下來也還是正襟危坐,顯得極其有氣勢,他雙手一拱,道:“奴婢還想要謝謝娘娘,自打魯王上位,宮裡交給您管了,環境好了許多。”
他微微一聲歎,像是回憶起了過去,“……死的人少了,不管是宮女還是太監,賞罰分明,一切都有規矩,欺上瞞下阿諛奉承的小人也少了。”
戴恩回過味兒來,道:“奴婢謝謝娘娘,奴婢也替他們謝謝娘娘。”
許元姝笑了笑,道:“這話你也得在皇帝麵前說一遍。沒有陛下,這事兒沒有這麼好的結果。”
說著她也是微微一聲歎,道:“我看過原先的名帖,現如今進宮的人比原先也少了三分之二,可這事兒宮裡的人知道,外頭的人不知道,我聽人說過,宮女差不多是三個裡頭挑兩個,太監……太監得先淨身才能被挑走的。”
“挑不進來的那些人,宮女還好說,太監就……”
“若不是陛下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也能吃飽肚子,外頭的人就要亂了,尤其是這些為了進宮的小孩子們。”
戴恩附和了一句,“是啊,不到走投無路,大多數人不會想送兒女進宮的,這一年京城附近走投無路的人也少了許多。”
許元姝一笑,“所以你還得謝謝陛下,若不是陛下,我這麼來就得出亂子了。”
“娘娘的確是個好人。”戴恩一愣,歎息了一句。
許元姝收了臉上笑容,道:“您也是經曆過不少事兒的人了,您今兒為什麼來,我也能猜到一二,您放寬心,陛下不是不講情麵的人,您擔心什麼……不可能發生的。”
戴恩的笑容裡帶了點釋然,“老奴是悲秋傷春了,這春天的微風刮起來,萬物複蘇,可老奴卻是一天天老了,不免有些傷感。”
許元姝一笑,道:“所以說,有的時候書還是的少讀一點的,書讀得不多,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戴恩笑得聲音有點大,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主子麵前放肆,“他們說老奴讀書讀成酸儒了。”
隻是笑了兩聲,他眼圈紅了,“娘娘,奴婢鬥膽求娘娘一件事情,奴婢想埋在安慶太子墓裡。”
許元姝一頓,隨即也笑了起來,道:“這個我就要說一說戴公公了,這是你想岔了,你埋在安慶太子墓裡又有什麼用?”
“我覺得你還是埋在康平帝的墓裡好,一來是已經給你留好了地方,二來……你埋在康平帝的墓裡,才能更好的照顧安慶太子,給太子撐腰啊。”
戴恩愣了愣,意味深長道:“奴婢不覺得太後還能跟康平帝埋在一處了。”
許元姝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本宮也不覺得。”
戴恩岔開了話題,“兩位小主子看著困了,奴婢先行告退。”
許元姝也沒多留他,道:“公公有事兒吩咐手下去做,您坐鎮其中便是。”
許元姝沒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她一開始覺得戴恩過來,想說的那句話就是“老奴想跟安慶太子葬在一處”。
不過第二天早上她沒看見戴恩,倒是覺得有點奇怪。
戴恩現如今管著乾清宮,按說每天早上都該來請安的,可今兒卻沒來。
這麼一來,昨兒那番話就叫許元姝心裡有點不太舒服了,沒等她問出口,張忠海上來行禮,道:“娘娘,戴公公昨天夜裡忽然生病了,今兒奴婢先頂他一日。”
這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前年陛下剛登基的時候,身邊隻有張忠海一個,倒是也跟著辦了不少事兒,叫他頂上合情合理。
“戴公公生了什麼病?可讓太醫看過了?”
“說是昨兒晚上出去吹了風,打了個寒顫覺得渾身發冷,怕是時疫,已經喝了藥歇下了。”
許元姝嗯了一聲,道:“在哪兒歇著?叫人好好伺候著。”
張忠海笑道:“娘娘放心,戴公公在禦茶坊邊上的屋子歇著,距離太醫院也近,太醫才剛看過。奴婢也差人去看了一眼,說是看著有點虛弱,不過精神還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