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阮明池到處打聽可以住校的地方,接觸遊泳不是意外,是他坐兩個小時的車,去市遊泳隊毛遂自薦,求著市體校的遊泳教練收下了那個時候又矮又瘦的他。
好在他很有天賦。
如今即便阮明池已經進了省隊,甚至入選了“青訓隊”,前途不可限量,但看見二叔還是本能地懼怕。
那一棍子,打出了他心裡的陰影。
阮明池的二叔看出了孩子的恐懼,卻一點沒有緩和關係的意思,反而指使道:“既然回來了就去我屋裡打掃衛生,你二嬸這幾日不方便,說是沾水肚子疼,你把地拖了,再擦了窗戶,對了,天花板也掃一下。”
阮明池“嗯”了一聲,又說:“晚點。”
“晚點還要你!現在去!”二叔一巴掌就要打在阮明池的腦袋上,卻被阮明池躲開,他一手打空,越發惱怒,“躲?出去一圈,脾氣還長了?”
阮明池躲在三米外,渾身繃得很緊,氣勢淩人,被這樣看著,男人有點氣弱,這才幾個月不見,怎麼看著比自己還高了。
提高了聲音壯膽,男人罵道:“怎麼的?學了個破遊泳就覺得自己能耐了?這些年你賺錢回家了嗎?你爸都殘廢了,你不在家照顧,跟你媽一樣,跑了就不回了!你突然回來乾什麼?回來拿錢的是不是?”
“不是。”
“你每次回來,除了拿錢你還能乾什麼?”
二叔訓斥的聲音幾乎傳遍整個村子,不少戶都打開門走了出來,甚至還有人拿了一把瓜子站在門外探頭探腦。
男人得了關注,越發張揚:“你不在這些天是誰照顧你爸的?是我?你不謝謝我,你還躲?我讓你幫忙乾點活兒怎麼了?這是什麼眼神兒?我告訴你,你那個什麼遊泳趁早彆學,一天到晚搭錢,你以為你什麼那個什麼揚啊,你能靠遊泳發財啊?省省吧!”
最後“捅了”阮明池最後一刀的是他父親。
男人雙腿齊斷,杵著木塊轉過來的時候,失望地說:“你要是回來拿錢,家裡沒錢給你了。要不你看看遊泳就彆練了,畢業了出去當個小工,實在不行在家裡幫我忙也好。”
阮明池冷聲說道:“我……不拿錢,我隻是要去A市集訓,要去一個月……”
沒等說完,二叔大叫:“A市?那地方消費多貴啊?你那什麼集訓啊?讓交錢就不去,知道嗎?”
“不交錢。”阮明池隻是看著父親,“我隻是想要親口告訴你,我選上集訓隊了。”我隻是想要你為我自豪。
但早就沒了主見的父親卻隻會順著二叔的話說:“咱給錢不去啊。”
什麼引以為傲?
什麼驕傲自豪?
在這貧困愚木的家庭裡,所有多餘的感情,都被那分分角角的錢給抹了去。
阮明池深呼吸。
然後勾著嘴角艱難地笑:“晚上就要回隊報道,我一會就走。”
“這什麼意思啊?來回一趟你坐車玩是嗎?”二叔頓時更不願意了,“不急明天再回去,幫我把活兒乾了。”
阮明池看看攔著自己的二叔,再看看還在附和點頭的父親,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他不是怕乾活兒,隻是單純害怕和二叔在一起,害怕他用他的價值觀來嘲笑自己,還害怕自己會再次被暴打。
他怕二叔,就像兔子遇見了蛇,被這個人親手刻畫在身體裡的恐懼,從未消散過。
“鈴鈴鈴……”
突然間,二叔褲兜裡傳來了手機鈴聲。
二叔停下來接電話,將阮明池從排山倒海襲來的恐懼中拯救出來。
二叔看著陌生的電話號碼,蹙眉接通:“你誰啊?”
電話那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你好,是阮明池家嗎?我是省遊泳協會的工作人員,想要通知您阮明池被選上了國家青少年集訓隊的消息。這次的訓練是由國家承認、鼓勵,並且支持主辦的,名額珍貴,不但包吃包住,結業後還會有結業補助,不過因為阮明池還未成年,我們需要一個監護人的銀行賬號,會將結業補助打到賬戶裡。喂,您還在嗎?”
二叔眼睛一亮,嘴角眼見著揚起笑容:“在在在,我這就回去拿卡,對了,有多少錢啊?”
說話間二叔轉身往門外走,阮明池這才緩緩的從極度的恐懼中緩過神來。
但走出大門的二叔又在這時走了回來。
阮明池渾身迅速繃緊。
二叔說:“明池,去A市好好訓練,要聽教練的話知道嗎?現在趕快走,再晚點就沒有車了,快快快。”
阮明池不知道二叔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但這種壓抑的環境他一刻都不想呆,進屋將還沒有打開的背包重新背上,出了門。
在院子裡,阮明池的目光和父親對上,他在那雙渾濁迷茫的眼裡看見了自己,也是如此的懦弱,自卑,又尖銳,簡直麵目可憎。
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要站起來,想要衝出去,敞亮的活著,像……就像……季浩那樣,無畏一切,張揚肆意。
S省隊。
303宿舍。
季浩拿著手機從門外走進來,嘴角掛著一抹掩不去的冷笑。
吃完早飯回來的殷學林愣住:“咦?你還沒走啊?這都幾點了?回家晚了,你爸你媽該著急了。”
季浩嘴角的笑意掩去,繼而頭疼。
父母?
他實在沒有隨便認父母的習慣,這可得想個法子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季浩:“真可憐。”
阮明池:“方便你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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