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分·身的記憶蜂擁而至,好似敲碎了阮明池的腦殼往下灌, 因為太多, 甚至沒有個頭緒,優先出現在阮明池腦海裡的幾乎都是各種富有衝擊性的畫麵。
換句話說,在短短時間裡, 阮明池的腦海裡隻有季浩的存在, 他甚至能夠清楚地數出他睫毛的根數, 在那黑的純粹的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耳邊甚至能夠聽到某個時刻的喘息聲, 黯啞地, 吹拂著耳廓, 帶來陣陣瘙癢。
可憐阮明池修煉上千年,彆說和誰有親密接觸, 甚至還從來沒有人近身過他三米之內, 待得師父飛升失敗後, 阮明池便修了無情道,一顆心都冰封了起來,甚至對天下蒼生的生死存亡都不太感興趣, 要不是責任使然,他如今說不定正在洞府裡潛心修煉, 繼續自閉。
這麼一個清心寡欲了千年的人,突然一朝讓他看見那些風月經曆不說, 甚至因為分·身的效果, 他幾乎感同身受, 愛情與欲·望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阮明池在那短短時間差點崩潰,丟下這千萬遠征軍,撲進季浩那魔頭的懷抱裡。
但到底,一絲冷靜,如同絲線般,拉住了他最後的理智。
畢竟是兩個人,哪怕他能夠記得,甚至感受到,但因為本身一心問道,道心堅定,被這撼動神魂的濃鬱感情衝擊之後,帶走的不但是理智,還有被淬煉之後留下來的,更加純粹的一顆心。
阮明池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雖然心神大動,但麵上也勉強恢複成了平靜的模樣,他現在甚至恨不得找個地方閉關,將分·身的記憶全部仔細梳理一遍,待得最終斬情,他的修為就會瞬間水漲船高,甚至能夠真正殺死季浩。
是的,阮明池不認為分·身能夠殺死天魔,而且這段記憶裡,粗粗看過,並沒有找到季浩受傷的畫麵,反倒是在分·身極度虛弱的時候曾經醒過來一次,看見了站在床邊的男人正陷入某種頓悟般的意境裡。
分·身不但沒有選擇打擾他,更隻是癡情地看了很久很久,一直看到斷氣。
這什麼該死的,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情!
阮明池捂著心口努力地呼吸,試圖壓下那泛濫而來的洶湧情感,沒有任何埋怨,哪怕至死男人都沒有睜開眼睛看向自己,可是濃鬱的情感卻依舊洶湧澎湃,直至最後不舍的闔目離開人世,心裡都隻有對著男人滿滿的愛。
阮明池不懂。
他明明體會到了分·身的感情,但還是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至死不渝的感情。
也是這份不懂,支撐起了他的理智,和他的身體。
他再次回到鋪墊上,盤膝坐下,暫且無視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平心靜氣,專注在修煉當中。
不知道何時,突然帳外嘩聲大作。
阮明池結束修煉,回過神來,便聽見有人在大叫:“季浩來了!”
熟悉的名字讓阮明池心中一頓,很快又將這份波動壓了下去,他起身掀開帳簾,眼眸微眯,神識便已經飛過百裡地,待得來到魔界第三城,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飄在天上的男人。
城裡一片血腥,魔族的戰士正在驅逐人族的軍隊,派出去鎮場的煉虛修士死在在廢墟上,腦袋已經被捏碎,也不知道元神有沒有逃出來。
天魔季浩成了戰場上最頂尖的戰鬥力,因而本就比人族強壯的魔族一路摧枯拉朽,人族戰士不知道死了多少,在地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血漿。
阮明池看著地下慘烈的一幕,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無論是人族殺了魔族,還是魔族殺了人族,無情道摒棄了他太多的情感,如今所有的判斷都不是從心出發,而是依靠思考判斷,隻占仙族大義。
毫無疑問。
仙族和魔族是死敵,在他看來,消滅魔族的過程裡,死再多人都無所謂。
當阮明池將目光從城池裡掃過的時候,身體也已經一步踏過空間,來到了季浩的麵前。
熟悉的麵容在阮明池心裡生出淡淡的波瀾,但因為記憶被暫時壓製下來還沒有仔細梳理過的原因,他雖然記得分·身對季浩的深深慕戀,甚至身體都記得他們纏綿的過程,可還遠遠不到失控的程度。
所以這波瀾是很淡的,但阮明池還是蹙了眉。
修無情道者,最忌心思浮動。
可他控製不了,視線與季浩撞上的瞬間,那些記憶就被勾動了起來,阮明池的心境被動搖,他卻將這視為考驗。
是的,若是這一關過了,他可以直麵季浩,斬情的第一步也就邁了出去。
漂浮在空中的男人麵容深俊,一席黑衣不見太多的顏色,作為魔界共主,樸素的簡直有些過分。但沒人能夠忽略他的氣勢,飄舞的長發在身後飛揚,那眼眸清明冷銳,輕飄飄看過來的時候,黑眸的深處甚至會生出天崩地裂般的塌陷感。
魔會惑心。
天生天養的天魔自然更甚。
被他雙眼注視,便好似被吸入了某種被其完全掌控的規則裡,再也無法脫身。
阮明池不知道季浩知道多少,事實上分·身的記憶突然回來,他甚至都很意外,要不是知道這術法根本沒有破解的可能,他都要懷疑是季浩的陰謀。
因為此刻隻是看著人,他就有種潰不成軍的慌亂。
他想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