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念頭突然生出,在他的視線落在那紅唇上的下一秒,又被掐斷了。
但是下一秒,他又想站在他的身邊,被他用雙臂緊緊地擁抱。
看著男人身後的黑發,他又想起了記憶裡的某個早晨,他和他的發絲纏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纏綿至極。
都是肉.穀欠!
阮明池這樣提醒著自己,試圖平靜的和季浩對視:“你終於出來了。”
季浩隻是沉默地看著他,目光冷淡而疏離,然後很快就將目光移開,落在了腳下那片殘垣斷壁,屍山血海上,說:“仙人的殺孽,就不是殺孽嗎?不是自己動手殺的人,就不會牽連因果嗎?良心,還在嗎?”
阮明池先是被季浩那冷漠的視線刺激,心口一陣刺痛,然後又被季浩說的無言以對,眉心蹙緊:“雖然以殺止殺是大冤孽,也是大解脫,待得此間戰亂平息,我會背負因果,負罪前行。”
季浩笑了,黑眸輕飄飄的落在那人的身上,然後頷首:“既然如此,不如當下便以死謝罪吧。”
阮明池臉色微變。
不等開口說話,季浩便化成一道黑光疾馳而來,看著那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熟悉的氣息被對方瞬間包裹,耳邊響起男人帶著淺笑的聲音:“仙兒……”
阮明池隻是稍稍一個恍神,便覺得腹部一痛。
低頭看去的時候,就見自己的腹部被季浩五指洞穿,不過沒有一絲鮮血冒出來,因為季浩抓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元神……他要乾什麼?
季浩一手捏著法決用魔霧捆住阮明池,一手抓住阮明池的元神,一點點地往外拽。
做著這些的男人臉上還帶著笑,在那撕扯拉鋸的過程裡,他在阮明池的耳邊說著:“我知道你做了什麼,可你不是他,永遠也成不了他。”
“你住手!”
刺入腹部的手指生出濃鬱的魔霧,順著他的經脈長驅直入,衝進了他的識海,繼而化成一頭張牙舞爪的巨獸,一口就狠狠地撕咬下了大塊的識海。
阮明池頭痛欲裂,也終於明白季浩要做什麼了。
他要奪走自己的識海!
他要喚醒阮仙兒!
這個過程實在太痛苦了,外界好像隻有一瞬間,但在意識的世界裡,一瞬間卻足以花開花謝,生老病死。
那黑霧化成的巨獸毫不客氣地撕咬著阮明池的識海,但最讓阮明池神魂不穩的卻是季浩的那句話。
他說,可你不是他,也永遠成不了他。
他知道了!
他什麼都知道!
男人附在耳邊的低語不是記憶裡的纏綿愛欲,而是惡毒如此的鄙夷和嫌棄,曾經被小心嗬護在手心裡的時刻果然都是假的,因為身上的劇痛時刻存在。
男人看懂了一切,所以恨他。
在分·身和本體當中,男人毫不遲疑地選擇了分·身,那個虛假的存在,甚至不惜傷害本體。
明知道不該難過的,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應該承受的,但這一刻,阮明池還是有種自己被深深傷害了的感覺。
分·身的經曆、思想,包括身體的記憶都保留了下來,甚至在季浩接近的一瞬間,他都沒能生出提防的心,下意識的去信任他。
然而……季浩的心裡隻有一個人,不是他。
比起神識被撕裂的痛苦,阮明池感受到的卻是心被分成了兩半的劇烈疼痛,他疼的渾身顫抖,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太疼了吧。
怎麼那麼疼呀。
識海裡的怪獸從細細長長的模樣,吃成了一個圓圓滾滾的胖子,直至終於饜足,便囂張地轉身離去。
插進阮明池身體裡的手指毫不遲疑地抽出來,連帶著控製身體的黑霧也跟著撤離,季浩手裡托著一個白色霧氣狀的存在,轉身飛去。
阮明池疼的委頓在地上,對那遠離的人傳音入密:“為什麼不殺我?”
說著這句話的阮明池有著一點點小小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渴望著季浩給他一個能夠救贖的答案。
冰冷疏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男人冷酷地說:“他活著一日,你就不會死。”